第164章 大雨
新曆20年，9月19日，周五，暴雨。
“Ladies of the Woods。”
在悠揚的音樂聲中，白狼提著劍走近暮色，走進小屋，取出希裏的項鏈，然後頹然坐在椅子上，鏡頭拉遠，無數怪物包圍了他，但他已經全不在意。
鏡頭再遠，畫麵漸歸黑暗。
結局已定。
唐益的手離開鼠標，輕聲歎息。
被帶到研究所的第七天，唐益第一次通關巫師3，打出一個充滿悲意卻理所應當的結局。
理所應當。
大多數人都苛求皆大歡喜，希望至少在故事中得到一個圓滿，然而在唐益眼中，圓滿往往意味著庸俗。
缺憾才是通向深刻的唯一途徑。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唐益轉身看去，陳維遠站在門口看著他，右手食指扶了扶眼睛。
“看來，你這幾天過得還算充實。”
語氣和台詞都沒問題，隻是從陳維遠這個整天忙個不停，不是做研究就是整理材料的人口中說來，唐益莫名從話中感到了調侃的意味。
唐益尷尬回道：“在這裏看書心靜不下來，所以玩玩遊戲打發下時間，沒想到遊戲意外不錯，一玩就沒能停下來。”
“應該的。”陳維遠點了點頭，似是認可了唐益的話，卻讓唐益更覺尷尬了。
“咳咳，穀教授能見我了嗎？”
幾天前穀教授就醒了，但是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一直抽不出時間來見唐益。
唐益想要先回到學校，但是陳維遠說穀教授發話之前，他不能擅自允許唐益不能離開研究所，所以唐益隻能待在房間裏無所事事，等待著“覲見”穀教授的機會。
也不算無所事事，玩了一個好遊戲，唐益有些慚愧地想著，“無所事事”對遊戲不太尊重。
在唐益的懺悔中，陳維遠說出唐益期待已久的消息：“是的，我來就是想要通知你，穀教授現在要見你。”
“終於。”
唐益低聲感慨，關了電腦，把故事留在身後，跟在陳維遠身後離開。
轟隆隆。
悶雷陣陣，但是因為層疊烏雲的阻擋，視野中沒有看見明顯的亮光。
即使已入秋季，悶熱的天氣仍給唐益帶來身處盛夏的感覺，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空氣中的燥熱，身上也隨著呼吸不停地向外滲汗。
沉默步行太過無聊，唐益試圖找到些有趣的話題，對身前的陳維遠說道：“要下暴雨了。”
陳維遠轉頭看了眼天色，“嗯”了一聲再沒下文，顯然對此並不關心。
唐益想了想，再次問道：“穀教授已經醒了四天了吧，他這些天都在忙什麽呢？”
因為對象是唐益，陳維遠沒有太多顧忌，認真想了想回答道：“穀教授在測試異能的定義。”
“定義？”唐益不解地問道，“穀教授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我記得穀教授的書裏給了異能的詳細定義和由此衍生的異能屬性。”
這個話題確實勾起了陳維遠的興趣。
陳維遠放慢腳步，直到唐益和他並肩，邊走便笑著說道：“異能的定義是什麽？”
“異能是以精神力為媒介，傳導源力的過程。異能存在多種類別，按照能量過程可以分為產出型異能和消耗型異能；按照對象可以分為自我強化異能、實物類異能和擬物類異能；但是一般而言，會根據異能實際模擬的效果進行分類。”
陳維遠驚訝地看著唐益：“你記得這麽清楚？”
唐益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當時看過穀教授的記憶，所以相關內容記得比較清楚。”
而且，最近還“溫習”了穀教授的記憶，印象更深了，當然這句話唐益沒有說出口，他猜陳維遠不會喜歡這句話。
陳維遠有些羨慕地看著唐益，如果他能獲得這種能力，每次五分鍾就能看完別人七天的進度，那研究和學習的進度一定能夠加快不少。
羨慕沒影響陳維遠的回答。
“既然你還留著穀教授的記憶，那解釋起來就簡單多了。異能是一個過程，所以對於異能的討論，主要是對其組成成分的討論，是對精神力和源力的討論。”
穿過走廊，摁下按鍵，等待電梯的過程，陳維遠繼續說道：“源力，一種廣泛存在但不與任何實體發生反應的力量。精神力，某種與注意力相關聯的特殊非實體力量。按照之前的觀點，如果兩個人擁有同樣的精神力屬性和源力屬性，那麽這兩人會有怎樣的異能表現？”
“當然是同樣的異能表現。”唐益毫不猶豫回答，然後說道，“但是這個討論沒有意義，精神力和源力是尚未明確的概念，我們無法在兩個人身上複刻同樣的屬性。”
“如果是同一個人呢，他的精神力和源力屬性會變化嗎，他的異能表現會發生變化嗎？”陳維遠問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唐益皺眉想了想，回答道：“按照現在的定義，不會。源力和個人因素無關，而精神力雖然受個體狀態影響，但是不會發生根本性變化，頂多在強弱上有所區別。”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陳維遠給出結論，走進電梯，摁下代表地下車庫的按鍵。
唐益跟著進去，心癢難耐地追問道：“什麽問題？”
“按照以前的設定，一個人的異能不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它可能由弱到強發生漸變，也可能由強到弱發生漸變，但是異能的根本屬性不會發生變化，由此而來，使用者的異能技巧也不會發生變化，因為它是經驗性的東西，它和異能的本質沒有關係。”
唐益立刻明白了陳維遠的意思，驚訝問道：“有人的異能使用技巧發生了變化，以前能夠用出的技巧現在無法使用？”
唐益沒問會不會受試者有意隱瞞，穀教授肯定一開始就排除了這種可能。
陳維遠點頭確認了唐益的想法:“現在的理論沒法解釋這種現象，異能技巧應當是與異能相割離的東西，就好像你學會了用刀的手法，無論刀的形狀重量如何改變，你依然記得這些手法。但是現在，出現了把奇怪的刀，當你握住它的時候，你以前的所有手法都用不出來了，好像這把刀還有自己的意識，它抗拒你的每一次使用。”
“太奇怪了！或者說本該如此奇怪，畢竟說到底，我們對於異能的了解還是太過淺薄了。”陳維遠感慨說道。
電梯裏一時安靜下來，隻有陳維遠還在感懷。
叮，電梯抵達。
兩人一起走向陳維遠的車。
唐益忽然問道：“那個人是誰？”
唐益心中有個猜測。
說來有些自大，凡是和異能相關的“第一次”，唐益都會聯想到自己，因為穀教授和吳用一直用言語和行動告訴唐益，“你與眾不同”。
“那個人”的狀況也是第一次出現，所以在唐益眼中，“那個人”極大概率和他有某種聯係。
和唐益有關係的人大多都在學校，唐益沒在他們身上知曉任何異常。
異常都在學校之外。
餘生突然出現，把唐益帶離研究所送到學校，自那之後，餘生再也沒有出現過，即使唐益再次被帶回研究所，餘生仍然沒有出現，好像之前的帶離隻是突然起興。
穀教授對唐益的異能很感興趣，甚至願意為此承受昏迷七天的代價，而這次出現，穀教授卻整整四天沒有接見唐益。
唐益很難不將兩者聯係起來。
“餘生，是嗎？和我有關係，是嗎？”唐益發問，心中卻已預期一個肯定的回答。
陳維遠發動汽車，驅車離開車庫。
“是啊，和你有關係。”
走過通道，回到地麵。
“希望我們能夠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又一陣雷聲響起，先是第一滴雨，然後接二連三，在眼睛無法計數的片刻時間，無數雨滴連成一線。
“否則，餘生大概會受到些影響。”
醞釀已久的大雨，終於從天上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