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熟麵孔
你相信心有靈犀嗎？
蘇小蘋從來不信。
現在，高台下有一千五百人，每五十人一個方陣，一共三十個方陣。
一千五百人都抬頭看向講台，每張臉都化作一個小點，被淹沒在軍綠的海洋中。
蘇小蘋站在隊伍中，她的身前身後都是一樣的迷彩服，她就像綠色幕布上一個尋常的色塊，沒有任何供人人迅速分辨的異常。
蘇小蘋以為自己不會被發現，在這難地的機會，她大著膽子注視唐益。
一開始，唐益確實毫無反應，借著超凡狀態的加持，蘇小蘋甚至可以看見唐益空洞毫無焦距的瞳孔，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又像是對所有東西全不在意。
蘇小蘋微微一笑，她現在才知道唐益恢複了，雖然表情略顯茫然，但是唐益的精神麵貌顯然很好，這讓她倍感安心。
隻是這個表情，他又在想些什麽呢？
蘇小蘋正思考著這個問題，唐益忽然稍稍偏頭，直直朝著她的方向望來。
一千五百個人，一千五百個色塊，她靠近邊緣，毫不顯眼，但是唐益的目光就是朝著這個方向投來。
你相信心有靈犀嗎？
蘇小蘋相信。
無需理由，蘇小蘋相信，唐益正看著她，就如她方才看著唐益。
於是她移開目光，盯著地麵，大腦被眩暈感包圍，她什麽也沒想，隻想避開唐益的目光。
她沒再看一眼。
……
唐益也同樣被眩暈感包圍，不是因為看見熟人的緣故，而是他的精神力正不斷外湧。
一道身影在唐益眼前成型，短小四肢，皮膚幹皺，灰褐色身體上有兩個渾圓孔洞，孔洞中亮著幽幽火焰。
“啊，這一覺舒服，嗯？這是哪，我離開學校了？”
榕爺漂浮在空中的身體一陣晃動，它的眼眶不斷拉長形成一個狹長的橢圓，眼中那團鬼火猛地高漲，仿佛下一刻就要破洞而出，就憑這簡陋的五官，榕爺竟然生動展現了“激動的情緒”。
唐益左手揉了揉太陽穴，當榕爺現身時，那種精神力流逝的感覺消失了，腦中的眩暈感也在逐漸退卻。
餘生忽然回過頭，雙目幽深盯著虛空，他什麽都沒有看到，但是他能感覺到空中有某種東西存在。
看到唐益的動作，餘生問道：“和你有關係嗎？”
這個問題無頭無腦，桌邊六人都不明白餘生的意思，詫異的目光投了過來，然後六人看見唐益慢慢點頭，而餘生隻是輕笑兩聲，沒有解釋也沒有追問，回過頭繼續看著台下。
六人都很好奇，但是尤三思剛才主動搭話的結果大家都看到了，這會兒沒誰有開口詢問的打算，一個個目光都向別處掃去。
半空中的榕爺聽到餘生的聲音，身子以腿為軸擰成了一團麻花，然而它還沒來得及消失，就看到餘生表現出不打算繼續追問的態度，榕爺身體立刻恢複原狀，高興喊道：“哈，不敢問榕爺的情況，年輕人很聰明嘛，也對，榕爺天下無敵，不是你個小年輕能應付的。”
說來奇怪，聽到榕爺的聲音，唐益的緊張立刻消失了，臉上甚至能夠露出些許笑容，心聲說道：“好久不見。”
“久？我們不是前天見過嗎？不對，你好像高了不少，兩天時間你不會變化這麽大，過去多久了？”
“現在9月17日，距離上次見麵，有5個月了吧。”
“5個月？”榕爺太過驚訝，眼中的火花都萎縮成了一個小點，轉瞬又恢複正常，“不錯，像我這種存在，偶爾睡一覺確實需要這麽長的時間。話說這是哪，下麵學生還不少，又是一所高中嗎？咦，那邊是蘇小蘋吧？”
唐益順著榕爺手指的方向望去，榕爺還不斷指點：“右往左第四排，前往後第三個，看到沒有？黑了點啊，倒是那個眼神還沒有變。她看到你了，她轉頭了？”
說到最後，榕爺聲音種多了幾分疑惑情緒，不過轉念間便放下了，繼續掃視人群，顯然它現在注意力全在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麵孔上，沒太多心思關注蘇小蘋的情緒。
“付寬，鄭長恭，夏楠鶯，隻有幾個熟麵孔，其他全是生人。”
榕爺一邊手指輕點一邊說話，唐益跟著榕爺的指向望去，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本以為不會再見到的那些人。
圓臉的付寬臉上帶著驚喜的神情，看見唐益的目光，用緩慢的口型向唐益打招呼，唐益朝付寬揮手示意，付寬咧開嘴笑了，朝著唐益狠狠點頭。
鄭長恭臉上也有欣喜的表情，但是沒有付寬那樣誇張的舉動，唐益與鄭長恭目光交錯，鄭長恭沒有動作，唐益沒猶豫朝鄭長恭揮了揮手，鄭長恭頷首示意，臉上的表情不算生疏，但也肯定說不上熱烈。
再往左。
夏楠鶯。
夏楠鶯。
夏楠鶯。
好久不見。
唐益在心中輕聲自語，他沒朝夏楠鶯揮手，因為夏楠鶯一直低著頭沒有看他。
在一眾抬頭張望的人中，夏楠鶯低頭的動作如此與眾不同，唐益心中有些失落，他不知道夏楠鶯是單純不感興趣所以沒抬頭，和蘇小蘋一樣，已經看見所以才低頭。
他希望是前者。
在唐益沮喪之時，一名工作人員快速靠近長桌，輕聲告訴楊謹學生已經到齊。
楊謹轉頭看一眼餘生，確認餘生沒打算上前，楊謹起身朝高台邊緣走去。
尤三思愣了一下，演講台在高台右側，而看楊謹的動向，顯然沒打算走上演講台。
楊謹的行為不在事先安排之中，但是後台工作人員反應很快，迅速拿來一隻麥克風，雙手遞給楊謹。
楊謹站在高台邊緣，無數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那是沉重到唐益難以承受的直視，但對楊謹來說，卻像魚兒沒入海水一樣暢快，他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這種暢快的感覺了。
這種感覺容易令人迷失，楊謹隻給了自己三息享受時間，三息一過，立刻凝神靜心，垂目俯視黑壓壓的人群。
超凡的力量，直到現在仍是一柄傷人傷己的雙麵刃，如果一旦找到掌握的方法，超凡將會成為夏國重要的支柱，成為夏國騰飛的引擎。
下麵所有人都是超凡，他們是夏國的未來，也是他的未來。
隻要他能成為劍鞘，他的聲音將再無人能夠忽視。
他相信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