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綠色的軍車
新曆20年4月5日，周六，晴。
早自習結束鈴聲響起，唐益這才背著書包慢慢走進教室，走向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你翹了晚自習和早自習。”
少女聲音猶如晨光，明明冷淡沒有多少溫暖，卻有著喚醒人精神的魔力，唐益眨眨眼睛，感覺四周的光線都活潑不少。
“昨晚放學遇見個奇怪老大爺，回家後忽然身體不舒服，在醫院呆了一陣，今早也起晚了。”
唐益落座，從書包裏拿出各種文具，隨口說道：“很多故事裏，主角都是在一場大病之後忽然獲得神奇的能力，說不定昨天就是我異能覺醒的日子，準備好跪下求我道歉了嗎。”
“下周三就是月測了。”少女沒有糾纏少年幻想，自然地轉換話題。
“放心吧，一定前十。”
作為保證升學率和成績排名的重點班級，班主任會用各種方式強化學生的競爭意識，其中之一，便是每次月測之後調整位置，前十名有權利自由選擇想要的位置。
一般來說，“優等生們”會選擇教室正中第三、四排的位置，既能清楚看清黑板，也不用吃粉筆灰。
至於尋常學生擔心的“老師的注視”，對於這些優等生們來說完全不是困擾。畢竟，這個隻有五十人的班級，一般來說班裏的成績順位就代表了全校前五十的成績排名。
夏楠鶯手邊放著一本紅色小冊子，封麵上海綿寶寶燦爛大笑握著派大星的手，唐益坐下的時候順手取過翻開，娟秀字跡工整抄著英文單詞。
對於唐益毫不客氣的舉動，夏楠鶯已經懶得去阻止了，自顧自地背書，倒是唐益盯著小冊子，腦海中不知怎得蹦出過去的記憶。
第一次月測結束，夏楠鶯選了靠窗最後一排的位置，當時老師的目光有些猶豫，但還是按照以往的規定沒有幹涉。
第二次月測結束，夏楠鶯依然留在當初的位置。不同的是，之前坐在第三排的唐益也扛著桌子來到最後一排，頂著夏楠鶯嫌棄的目光，把桌子放在了旁邊的位置。
“別和我說話。”這是夏楠鶯對唐益說的第一句話。
真任性啊，這是唐益對夏楠鶯的第一印象，有些糟糕，但不知怎得卻覺得異常可愛。
……
早上第一節課，唐益盯著黑板走神了，最近注意力很不集中，他認真反思自己也許患了高中學習恐懼綜合症，需要一張甜美的臉蛋才能治愈。
偏頭看向身旁的少女，她正抬頭看著黑板，臉上的神情專注而認真。
那一天，在少女厭棄的目光下放下桌子，唐益的鼻間隱隱縈繞著淡淡的魚腥味。
這便是少女孤身一人的理由。
即使是這樣優秀的班級，也會有一些私下喜歡“探秘”的學生，從那些人的隻言片語中，唐益知道夏楠鶯家裏屬於特困學生。
真正的特困生，不是“地方特色”的特困生。
她的父親早早過世了，母親沒有改嫁，獨力撫養女兒長大。
每天放學，她會回家自己做好飯，之後去菜市幫母親看顧生意，讓母親能早些晚飯。
還有諸多，帶著戲謔調笑的“情報”，比如她身上的魚腥味，也許她家太窮沒法天天洗澡。
每當說道這裏，她們總是笑得很融洽，打鬧著在彼此身上抹過，好像在清除身上沾染的異味。
很多人聽到了，轉頭便忘了，畢竟這是一個競爭意識如此強烈的班級，八卦的時間足夠用來解決一套試卷。
另有一些人，聽完便很在意。
比如唐益。
他會注意她的表情，會看到她驕傲地昂起頭，身上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質，然而那雙寶石般的眼睛裏，隱隱泛起波瀾。
他很在意。
“我們認識多久了？”
“腦子糊塗了？”
唐益笑了笑，側過身子靠近夏楠鶯，小聲說道：“還記得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嗎。”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奶香味，那是沐浴露的味道。
唐益忽然有些心慌，趕忙屏住呼吸，慢慢坐回身子，正想輕舒口氣，心裏卻有些不舍得，於是舌頭輕抵著上壁，靜靜感受溫熱的氣息在胸腔間回蕩。
夏楠鶯皺了皺秀氣的鼻子，正準備開口說話，教室裏忽然響起刺耳的廣播聲。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
“請各班級授課老師注意，請各班級授課老師注意，請於二十分鍾內組織班級學生在操場集合。”
廣播反複循環三次。
台上英語老師一臉困惑地看著廣播，教學樓響起沸騰的人聲，那些排序靠後的班級，正陷入難以理解的狂歡中，桌椅挪動聲、學生叫鬧聲不絕於耳，唐益甚至能想象他們的老師竭力維持秩序的無奈神情。
“有時候我也很想像他們一樣，總能因為一些難以理解的事情開心不已。”
唐益低聲吐槽，看著身旁無動於衷的夏楠鶯，不知為何心中總有種異常空落的錯覺。
就像是有什麽事情即將發生。
……
大約十分鍾，學生們在操場上排好整齊的隊列。
麵對操場的高台上，一些老師仍在匆忙布置，兩側懸掛上色彩鮮豔的橫幅，那張飽經日曬的桌子又被搬上主席台的位置。
1班排成4個縱列，唐益晃到最後，和夏楠鶯並排站著。
夏楠鶯收起記錄單詞的小冊子，喧鬧的人聲、突發的意外，她這會兒也靜不下心背誦單詞，盯著高台看了一會兒忙碌的老師，夏楠鶯小聲說：“應該不是教育局的領導。”
“嗯，如果是教育局，應該會吧之前的橫幅掛上。”
唐益轉頭看向其他班級的學生，大部分人臉上帶著歡快的笑容，開心地和周圍的同學聊天。
“大家都很高興啊。”唐益再次感慨。
“那是，不用上課，可以來操場打發時間，可不高興嗎。”前頭的男生轉過頭，臉上帶著欠揍的笑容插口道，“而且這種突然的意外，你不覺得很驚喜嗎，平常天天讀書快悶死了。”
夏楠鶯嘴角抿了抿，一絲淺淺的笑意偷跑出來，前頭的男生有些愣，隨即臉上笑得更燦爛了，還作怪似的向唐益眨了眨眼睛。
“嗯嗯，鄭大俠說得對啊，小心，老師快過來了，我來給你擺正身體。”
唐益把許長恭的頭轉回去，雙手用力地拍了拍鄭長恭肩膀：“來，立正，站好，頭不要歪。”
數學老師此時來到近前，大聲叮囑眾人安靜，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聽見唐益的聲音，在路過唐益時，老師寬大的手掌輕拍兩下唐益的頭。
夏楠鶯臉上的笑容更多了，不再是溪水般絲絲縷縷，而是如洶湧江河令人心折。
唐益低下頭，感覺自己有些沒出息，居然被老師拍了兩下便心跳個不停。
一定是被嚇壞了，嗯，一定是的。
……
厚重的雲飄來，遮住太陽，眾人眼前暗了下去。
在操場上“罰站”許久，學生們早沒了開始的精神，隻有廣播，依然精神百倍地重複著熟悉的義勇軍進行曲。
低沉的引擎聲忽然插入和諧的樂譜中，由遠及近，一輛墨綠色的軍用吉普刺入眼簾，五輛綠色運兵車緊隨其後來到操場。
數十名身著軍裝的戰士落地，每一名戰士手上都拿著步槍，他們熟練地站好位置，將所有學生包圍其中。
最前麵的吉普下來一名軍人，恭敬地打開後座車門，一男一女從車上下來。
女子看起來二十歲左右，臉上神情冷漠，一件淺褐色風衣包裹住她的身體，令人難辨她的身材，但僅看那張英氣的臉，也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與她相比，男子顯得非常普通，雖然穿著黑色同款風衣，但是那微白的鬢角、散漫的表情和鬆垮的站姿，讓人懷疑這也許是哪個學生的家長搭了個便車。
校長擦了擦頭上的汗迎上去，作為一個和平年代生長的普通人，驟然見到荷槍實彈的軍人，心中不可避免有些緊張。
“兩、兩位領導好，長官好，我是劉三水，本校的校長，熱烈歡迎領導蒞臨指導。”
校長結結巴巴地打招呼，咽了咽口水，試探地說：“長官吩咐我將學生在操場集合，如今全校在校師生都在這裏，請長官下達命令。”
“如果可能的話，咳嗯，如果方便的話，還請長官早些結束。”
“學生們年紀小，不太能經事，在這裏站太久恐怕會出問題。回頭受了驚嚇，家裏可能會鬧出點事情，現在家長們看子女可金貴了。”
校長的話意有所指，軍官和女子沒太在意，倒是男子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校長，伸出手和校長輕握：“我是餘生，劉校長不用緊張，隻是執行一些任務，全國所有學校都要走一遍流程，不是什麽壞事。”
校長正準備開口，餘生擺了擺手，環視一圈操場，對著女子笑著：“好些年沒有到過學校這種地方了，還真是有些懷念，趙青青，我去附近轉轉？”
“你是上司，你說了算。”
校長緊張地擦擦額頭，被稱為趙青青的女子，似乎對於餘生這位領導沒有多少尊敬。
餘生雙手插兜向操場外走去，趙青青對軍官叮囑道：“流程你們都知道，有問題隨時報告。”
交代完事情，趙青青抬步跟上餘生，看她盯著餘生略帶警惕的眼神，更像是在監視餘生的動向。
兩位領導離場，校長用探詢的目光看向軍官，軍官轉身從車裏取下一個皮箱，打開箱子，裏麵並排放著十二個純白的小球。
“這是國家最新研發的設備，可以用奇特的方式查驗一個人的特殊才能。請校長將小球安排傳遞，每位學生需要將小球握於手上一分鍾，學生需要全神注意小球，若是存在才能，小球會從白色變成黑色。”
“請注意提醒學生，若能將小球變為黑色，學生將能獲得免試免費進入專屬大學的機會，並且國家會給予學生家庭十萬元的獎金。請讓學生務必重視，以最大的精力全神看著小球。”
“另外，教育局會將特招學生人數，作為本期績效考核的指標。”當然，這句話說的非常小聲。
校長的呼吸瞬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