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摧毀他其實很簡單
今夜星光點點,殘月暗淡,晚風也吹的異常蕭瑟,昏黑的夜色裏,除了樹枝“沙沙沙”的搖曳聲和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再無別的動靜,讓人無端升起一種孤獨的感覺。
把秦姝交給了之緣後,陳昇又回到了房間裏。
他獨自坐在房間裏,一身青衫在豆大的燭光下沉默著,一直沉默著,影子在地上被拉的老長,不知再想些什麽。
可能是在想怎麽實行計劃才能做到真正的天衣無縫,也可能是在想今晚秦姝會做什麽樣的夢,夢裏會不會有他的身影,當這兩種意識逐漸交織,最後混亂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我變得多愁善感了,也變得患得患失了。
陳昇默默的想道,旋即拿起筆,意圖靠寫字來令自己心平氣和,結果寫完整張紙後,才發現寫的滿滿的都是秦姝。
小時候學寫字,第一個會寫的名字就是“秦姝”了,當時真的是興奮的睡不著覺,還想著可以永遠寫下去,隻是沒想到天意弄人,不是我的終究不能留下來。
陳昇目光微暗,想去揉了這張破他心境的宣紙,可看著這一個個俊逸出塵的“秦姝”,終歸還是狠不下心來。
他歎了口氣,“嘩”的打開扇子,想要扇風去去燥意,卻又在不經意間瞄到了上麵題的詩,他深吸了一口氣,“刷”地合上了扇子。
忽然感到口渴,他便去喝桌上沒被下藥的酒,卻又想起了她紅著臉,醉意朦朧的嬌容。
什麽都是關於她的。
這時陳昇才驀然發覺,原來關於秦姝的記憶,都已經滲透到了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我真是愛她愛的入了骨髓,連孤獨時都靜不下心來,她真的好厲害。
對了。
他突然間想到了秦姝的安危,便去拿了隨身攜帶的包裹,從裏麵取出了許久未見的古樸羅盤。
為了避免秦姝在中途醒來折返,所以陳昇刻意下了大劑量的昏睡藥。
這昏睡藥沒有後遺症,唯一的副作用就是醒來時頭會昏昏沉沉,但過幾個時辰就好了,因此要保證她在路上的安全。
隻不過算得真準啊,四次機會不多也不少,剛剛正好。
往昔使用羅盤的場景曆曆在目,每一件都是關於秦姝的,其實這個羅盤可以單獨取名叫“秦姝盤”了。
想到這他自己反而先笑出了聲。
這名字太難聽了,也難怪她經常抱怨他的取名能力,還次次收回他的冠名權,挽救了很多名字於水火之中,隻不過可惜的是,“青山扇”早已經遭了陳昇的“毒手”,最後還是沒能被秦姝搶救回來。
她當時是怎麽說來著,好像是說這扇子真可憐吧?
這秦姑娘,說話還真是不客氣啊。
一邊回憶著這些有趣的記憶,陳昇一邊刺破了食指,剛要擠捏出血時,就聽到了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要使用最後一次了?”
陳昇似乎並不驚訝,轉頭笑道:“是啊,最後一次了。”
麵具男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瞄了瞄桌上的酒壇,禮貌地問道:“這酒我可以喝嗎?”
“可以。”
“謝謝。”
說完,麵具男四處張望了下。
桌上隻有兩個用過的碗,他再去拿著喝就不太好了,於是隻能拿起桌上的酒壇往嘴裏倒。
或許是麵具男的出現,分散了陳昇的注意力,也或許是不想讓人看了笑話,所以當麵具男在喝酒時,陳昇原本起伏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了,他在一邊看著,竟還有心思問道:
“你不是用麵具隔著嘴嗎,這酒怎麽沒倒到麵具上?”
麵具男耐心解釋:“這麵具和這羅盤其實是一樣的,都是仙力加持的物體,既然這羅盤都這麽玄乎了,那這麵具也應該是這樣。”
“這倒也是。”
陳昇點點頭。
這羅盤都能發揮出這樣詭異的功能了,那這麵具的事情隻能算是小菜一碟。
不過相比起這個,陳昇更關心麵具男如今現身的目的。
麵具男至少有十年沒出現了吧,怎麽今天舍得出來了,難道是為了收回這個羅盤?
“你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陳昇一邊問,一邊打量著他玄色的衣袍,覺得這個古怪麵具男的穿衣品味著實不怎麽樣,倒不如穿白色的好看。
於是陳昇跳躍著話題,笑道:“玄色衣服肯定穿膩了吧,有興趣試試白色的衣服嗎?”
???
麵具男稍顯錯愕,站在那不吱聲,顯然是被陳昇的話問住了。
“哈哈,開個玩笑,看把你驚的,不過你再不說來的目的,我這血可要幹了啊。”
“嗬嗬嗬。”
麵具男配合他笑了一聲。
你是大佬,惹不起,你開心就好。
麵具男摸了摸麵上的麵具,把酒壇子放到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最後一個願望是什麽?”
“保護秦姑娘沿途的安全。”
陳昇說著,忽然瞄了一眼麵前的麵具男,笑道:“你好像很怕我?”
“呃,還……還行吧。”
“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壞了……
麵具男欲哭為淚。
不管幾世,這陳昇怎麽都跟人精似的,難道這些都是刻在骨子裏的嗎?
“我答應你。”
他已經盡量表現的硬氣,結果最後還是被陳昇看穿,可又說不出話來拒絕,隻得沮喪的坐在椅子上,像個鬥敗的公雞。
麵具男抓了抓頭發,最後掙紮了一下:“但是特別過份的要求我是不會答應的。”
這也是和陳昇早就訂好的約定,不然陳昇當初拿著羅盤,直接許願“幫助秦姝一統天下”不就成了,哪還有這麽多七七八八的事情?
因為這都是不允許的,照麵具男的話來說,這種超負荷的要求會直接影響到世俗的秩序,進而成為纏繞他們的因果。
反正神神叨叨的,陳昇也聽不懂,要不是親身經曆了這一係列的事情,他多半會以為這“小林”腦子有些不太正常。
盡管陳昇本身並不喜歡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這樣會顯得很沒安全感,不過現在除了相信麵具男,似乎也沒別的辦法了。
“你可以幫我保護秦姑娘的安全嗎?相應的,如果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你都可以拿走。”
陳昇試著付出一些代價,通過這種以物抵物的交易方式,能讓他更有一些底氣。
“沒問題,不過我什麽都不要,隻要你欠我一次人情。”
他要我的人情有什麽用?
陳昇沒有第一時間應下,就那麽盯著麵具男,似乎是想看穿麵具男的真實想法。
難道說後續還有我沒曾想過的東西?
直到麵具男被看得緊張了,陳昇這才掩蓋心中的種種猜測,笑著答應了下來。
“那這最後一次機會省出來了。”
陳昇撫摸著羅盤上麵的紋路,含笑問道:“我可以許願讓我活下來嗎?”
“這恐怕是不行的。”
麵具男為難的攤了攤手。
“想來也是。”
陳昇釋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捏著指尖,把血擠入了羅盤裏。
“天地之力,隨吾始起。”
一陣炫目的光後,羅盤又陷入了沉寂。
“最後一次了。”
陳昇喟然長歎。
麵具男瞧著他麵帶溫情,好奇地問道:“你許了什麽?”
“秘密。”
陳昇不肯說,隻是在那自言自語些什麽:“小天鵝的性子還是很剛烈的,我倒是希望她可以真的冷漠些……”
見陳昇賣關子,麵具男也識趣的不再追問,手一揮,那個羅盤馬上消失在了空中:“四次機會都已用完。”
頓了頓,麵具男接著說道:“一次是今天,一次是幫秦姝救秦鞏,一次是讓秦姝和她母親見麵,還有第一次是想找到秦姝,這些是否屬實?”
“是的。”
得到了承認,麵具男點點頭,此時看著這個曾經縱橫世間的年輕智者,正孤獨的站在桌前,心中猶有不忍,便好心問道:
“還有什麽話要我托給秦姝的嗎,或者說有什麽東西需要我轉交的嗎?”
“沒有了,木簪子我已經親手送她了。”
“真的沒有話要說了嗎?”
“沒有了。”
不似傳聞中的待人冷淡,這個男人笑起來異常的溫雅俊朗,即使將要麵對不久後的死亡,他也絲毫不墮翩然的氣質。
這個男人真是天生的優雅,難怪秦姝愛他愛的死去活來。
待一切確認無誤,臨走前麵具男思來想去,最後似是做出了什麽殘忍的決定,說道:“這羅盤吸的不是你的生命力。”
麵具男觀察著陳昇的表情,發現他麵色平靜,於是壯著膽子說道:“吸取你的壽命隻是一個幌子,其實它吸的是你的氣運,今天你有這樣的結局也是它造成的.……”
麵具男咽了咽口唾沫,斟酌了一下,繼續小心的說道:“還有你的那個朋友祖陷陣,他最後的死亡也是因為他跟你走的太近了,才受到了你的牽連,按照他固有的生命線來看,他原本是可以子孫滿堂、長命百歲的……”
瞄了瞄身前的青衫男人,麵具男再也說不下去,然後默默的消失在了房間裏。
房間裏又剩下了陳昇一人。
從麵具男說到祖陷陣時,陳昇就一直一言不發,如木樁子一樣杵在那兒,麵上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足足過了兩三個時辰,他才如沒事人一樣洗臉睡覺。
直到第二天將軍們才發現,昨天還黑發如墨的陳參軍竟一夜之間白了頭。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