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束手無策
從秦姝房間裏出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陳昇本來是想抱著小天鵝睡到晚上的,但畢竟還有惦記的事情要做,遂給她披了薄毯,又親了親她恬靜的俏臉後,出門而去。
一離開小天鵝棲息的溫馨窩,陳昇本來沉靜溫潤的臉龐霎時陰沉了下來,似有驚雷波濤在眼裏翻滾。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凡事必須要有一個結果,而秦鞏以敗軍之將的身份歸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其中摻雜了肮髒的蠅營狗苟,碰巧,秦鞏這次的情況就是這樣,要是不及時將肆意伸向大軍利益的黑手砍掉,衛平軍的生機遲早被他這種人拖累殆盡。
所以,必須對秦鞏作出嚴厲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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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雪兒姑娘親一個。”
“秦公子好壞啊。”
聽著嬌滴滴的話,懷裏摟著香噴噴的姑娘,秦鞏覺得整個人的毛孔都舒展開了,連帶著幾日前被兵圍的後遺症都消散不少。
去他嗎的衛平軍,去他嗎的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把頭埋在女子的脖間,秦鞏“哈哈”的吸著氣,活像一隻急色的賴皮拱豬,原本還算俊朗的臉此刻在軟香溫玉中變得極端扭曲。
我是秦公子,衛平軍的少主,我就應該過這樣的日子,而不是像條狗一樣去幫人賣命,然後被人追,被人堵!
我是人上人,就應該有人上人的樣子和活法!
“秦公子,你再說說你在濮源的光輝事跡吧,奴家想聽嘛~”
無窮大的虛榮便湧上心頭,在歌姬崇拜的聲音下,秦鞏甚至一度覺得濮源一戰勝利的是自己一方,於是抬起頭,眼裏都是凱旋歸來後才有的“豪邁”氣概。
“哈哈,你要聽,那本將軍就講給你聽,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前幾天,那什麽勞什子的江南軍被本將軍打的那叫個屁滾尿流,城外的野狗見過沒有,就跟那個一模一樣,一路夾著尾巴跑的,還以為有多厲害,要不是本將軍……”
牛還沒吹完,大門就被人暴力踢開。
咣當。
一聲巨響下,歌姬尖叫一聲,慌忙整理自己淩亂的衣服,一旁的秦鞏也被嚇的夠嗆,站起身,又驚又怒:“好大的狗膽,你們知道我是誰嗎,要是沒有合理的解釋,把你們都殺了!”
“秦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風,要是讓外人瞧見,還以為我們衛平軍的人都是這副樣子。”
白衣翩翩貴公子走了進來,手上還搖著一把扇子,麵目俊朗,氣質溫雅,乍一看引人親近,實則此刻的眼中俱是淡淡的嘲弄與陰沉:“看來得想個辦法維護我們衛平軍的聲譽啊。”
後麵還跟著個五大三粗的侍衛,腰間別著劈刀,眼神凶狠,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你想幹什麽,我警告你不要亂來,我是秦姝的弟弟,親弟弟!”
天不怕地不怕的秦鞏,唯獨對上陳昇時,惶惶如喪家之犬,滿臉都是慌亂,情急之下抄起桌上的空杯子,在空中胡亂揮舞。
“為什麽要這麽緊張呢,我隻是來和你講講道理的。”
陳昇笑的溫文爾雅,如冠玉一般的俊臉令人如沐春風,就連雪兒姑娘都被他所驚豔,呆呆愣在原地,連衣服都忘記打理了。
表象,都是表象!
秦鞏心中怒吼。
在場隻有秦鞏一人知道,這個笑意盈盈的男人是有多危險。
“姑娘,該給你的錢一分不會少,所以你先出去吧,記得關上門。”
“啊,哦……”
門吱呀一關,秦鞏覺得自己的心都隨著這關門聲一跳。
“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吧?”
扇子在鼻尖搖了搖,扇去了房間過於濃烈的胭脂味,陳昇笑道:“不要以為自己做的有多隱秘,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心半夜被人敲了門。”
他,他都知道了?!不可能吧.……
似是看穿了秦鞏的僥幸心理,陳昇直接向他拋去一枚灰暗無光的銅環。
“你不是一直在托人打聽錢六去哪裏兒了嗎,諾,你可以問問它。”
這銅環秦鞏當然知道,當初在濮源,秦鞏就是以錢六為中介,用這枚銅環作信物,和江南軍的人搭上關係的,本意是想從中斂財,卻沒想到反而被江南軍利用,這才造成了兵圍濮源的慘境。
該死,這個廢物怎麽落到陳昇手上了?
狠狠的罵完錢六,秦鞏又升起了深深的恐懼。
這件事萬萬不能說出去,不管是不是單純的為了錢,這都是私通敵軍的重罪,他隻是個草包,誰會在意他的生死,要是人贓並獲被通報了,以衛平軍嚴明的軍紀,秦姝想救都救不了他!
“怕了,現在知道怕了?”
“陳參軍……陳參軍我錯了,你可要救救我啊,我的命都抓在你手裏了!”
手腳並用,秦鞏狼狽至極得爬到陳昇的腳邊,抱著他的腿搖尾乞憐,隨後想到了什麽,眼前一亮:“對了,你不是喜歡我姐姐嗎,你要是救我了,我就讓我母親把秦姝許配給你,秦姝最是信任我了,我隻要找一個借口,就可以把她送到你床上,怎麽樣,想想我姐的相貌和身材,你要是……”
胸口突然被狠狠踹了一腳,秦鞏話還沒說完,就像個滾葫蘆一樣“咕嚕嚕”地滾出不遠,剛要呻吟幾句,胸膛就被踩上了一隻腳。
“真是個好弟弟啊。”
如果說之前大多是嘲諷與戲謔,那現在陳昇是真想殺人了!
“任你百般巧言令色,但膽敢沾上秦姝分毫,我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別……陳參軍,陳姐夫,陳爺爺!別殺我,別殺我.……”
秦鞏二話不說,直接“當當當”三個響頭下去,額頭早已是青紫一片:“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如此的不堪,如此的卑賤,在厭惡秦鞏醜惡嘴臉的同時,也替秦姝感到不值。
這就是你想要的親情嗎,你真心待你弟弟,你弟弟卻因為活命就想把你送上別人的床,太諷刺了。
想到這,陳昇心裏忽然有些難受。
將心比心,如果秦姝知道了,一定會哭的很傷心吧。
收回了腳,陳昇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嘶啞著聲音:“滾,以後不要再去見秦姝了,要是讓我抓到,你必死無疑!”
“謝謝,謝謝……”
本以為今天在劫難逃,卻沒想到還是絕處逢生了,秦鞏輕巧的爬起來就跑,好似身上的痛處也不那麽痛了。
隻是臨走時,看向陳昇的眼神怨毒無比。
這眼神自是被在場的侍衛周裕看到了,這彪形大漢提刀就想殺他,但被陳昇攔住了:“放他走。”
“可是參軍.……”
“放他走!”
“是。”
似是被出鞘的刀聲驚到,秦鞏亡魂皆冒的同時又狀若瘋癲,神經質的大笑聲傳遍整個青樓:
“哈哈,我明白了,陳昇,你不敢殺我,殺了我你以後就沒臉去麵對我姐姐了,你都是嚇唬我的,你根本不能拿我怎麽樣,哈哈哈!”
樓梯的後半段都是滾下去的,兩人就這麽眼睜睜看秦鞏逃走。
“今天這事不要讓秦姑娘知道了,都爛在肚子裏。”
周裕對陳昇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什麽,卻瞧見自家參軍浮現出不曾有過的疲憊神態,最後隻能無奈的點了點頭。
而陳昇也認命般的歎了一口氣,閉上眼靠在椅背上,似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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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陳昇回到房間的時候,秦姝已經坐在椅子上等他了。
睡醒後的佳人俏臉白裏透紅,猶如出水芙蓉一般的明眸皓齒,耳朵上已經戴上了陳昇送她的耳墜,清冷動人,盡顯風華。
“你怎麽回來這麽晚?”
陳昇笑了笑,眼裏都是濃濃的愛意,笑著向前攬住她細柳般的瘦腰:“真好看。”
秦姝揚了揚下巴,故意找茬子:“什麽好看?”
“秦姑娘和耳墜。”
秦姝下意識展顏一笑,隨後想到了什麽又飛速收斂笑容,輕哼一聲,白了白陳昇:“你是說你買的耳墜好看吧,我隻是捎帶的而已。”
陳昇淺笑不語,剛要鬆開她去倒茶。
“你等等。”
秦姝略帶笑意的俏臉忽然一變,把陳昇拉緊不讓他跑,在他稍顯莫名的表情下輕輕在他衣服上嗅了嗅,鳳眼忽然變得微涼,冷聲質問道:
“你身上怎麽會有女人的味道?”
嘿,這可真是有趣,之前在她房間還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現在酒醒了,看到他回來了,就又重新恢複高傲了。
難道這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陳昇自然不會把青樓裏發生的事情告訴她,隻是摸了摸她的頭發,感受著她發絲的柔順:
“我把秦鞏軟禁起來了,秦姑娘不準再去接觸他。”
“為什麽?!”
秦姝拍開陳昇的手,表情又疑惑又生氣:“雖然我弟弟是不成器,但你也不能軟禁他啊,還不讓我跟他見麵,你怎麽能這樣?還有,你身上的香味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姑娘真覺得你弟弟沒問題?真覺得江南軍是神兵天降,無緣無故到濮源的?”
秦姝張了張嘴,氣勢弱了一半,這件事情的蹊蹺性她當然知道,偏偏猶不甘心:“會不會是你想的太多了,我弟弟不會蠢到這種地步的,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背叛衛平軍!”
陳昇此時真想說,秦鞏還真有這個膽子,就是因為你和你母親的溺愛和包庇,才會讓你弟弟變成這樣的。
不過最後還是不忍心把血淋淋的事實告訴她,陳昇同樣抹去了秦鞏在青樓那番“視自家胞姐為交易物品”的言論,隻是說道:“我不會害秦姑娘的。”
自從聽到了秦鞏的話後,陳昇就打定主意禁止秦鞏和外界接觸了,萬一有必要,這草包還真就可能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況且殺又殺不掉,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人看著他了。
“我可以聽你的話,但我同時也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說聽我的!”
很突然的,陳昇聲音突然就直接大了幾度,猛然間嚇的秦姝一抖,隨即她滿臉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怒色漸起的男人,眼圈漸漸紅了起來,最後委屈的說道:“我聽你的還不行嗎,你凶什麽凶啊.……”
陳昇一發火,秦姝就成了霜打的茄子,別看她平時傲氣的很,有時候敢跟陳昇頂嘴,但真當陳昇生氣了,她反而就怕了,說話委屈吧啦的,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一副典型的紙天鵝形象。
“我身上的胭脂味道是去找秦鞏時沾上的,我沒有去找別的女人。”
陳昇心有不忍,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但瞧她眼圈微紅的同時又眼神執拗,這才意識到這姑娘是決計不好輕易糊弄過去的,於是又替她輕輕擦了擦眼淚,指肚在她柔膩的臉上劃過:
“秦鞏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說,秦姑娘隻要知道,我就算害死了全天下的人,我也不會害秦姑娘的一根汗毛。好了,不要哭了,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吼你的。”
秦姝還在那抽泣,但聽了陳昇的話,心裏好受了許多,瞄了眼逐漸平靜下來的陳昇,這才敢輕聲辯解:
“你不用擔心,小鞏隻是識人不慧才被坑了一道,其實他本心還是好的。”
秦鞏早已不是你印象裏的那個秦鞏了,或許他童年時天真過,還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麵喊你姐姐,但時間終究會無情的改變一個人。
“也許吧。”
想到秦鞏臨走時那怨毒的眼神,陳昇默然。
放走秦鞏的決定顯然是愚蠢又不明智的,陳昇在青樓時就已經知道了,最正確的做法就是派秦鞏出去的時候殺了他,然後再隨便安一個罪名,神不知鬼不覺,肯定查不到陳昇身上。
但陳昇最後還是放棄了,光是聽到限製秦鞏自由的消息,秦姝的反應就這麽大了,如果再聽到秦鞏的死訊,那盲目重視親情的秦姝不得悲痛欲絕?
陳昇此刻就感覺心裏像壓了一塊石頭,腦子裏是從未有過的暈眩,頭昏欲吐。
這也走不通,那也走不通,我到底該怎麽辦?!
隻道秦姝夾在陳昇和秦鞏中間受難,他陳昇又何嚐不是左右為難?
想他陳昇智謀無雙,偏偏在秦姝秦鞏這倆姐弟上猶如降了智一般,實在不好說這是否是天命了。
“所以說,我是成也秦姝,敗也秦姝。”
陳昇心裏想道,複又歎了口氣。
放走一個隱患自然會遺害無窮,若是陳昇將來自食惡果也不是沒有道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輕輕揉著懷裏佳人的秀發,陳昇冥冥中早已有了一種預感。
他將來恐怕得死在秦鞏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