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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放手(3)

  世人皆說,下棋算是所有消遣遊戲裏頭最為血腥的一種。為了贏得一盤棋,在整個遊戲的過程中,你就得不停算計,倍加謹慎,才能夠最終得到你要的那個結果。


  總體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可以讓人完全放鬆下來的遊戲。反之,這是一種能夠給人一次換位思考機會的遊戲。


  “哎,娘娘,您與念飛下著也沒意思啊。您總是遙遙領先,可怎麽還能夠讓您盡興。”


  經過焚香與念飛身邊的青河瞟了一眼棋盤,忍不住便搖頭歎氣。焚香一愣,再將注意力放回到棋盤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白子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已經將念飛殺了個片甲不留。


  “哼,娘娘奴婢自然是比不過了。不過殺你這個家夥,念飛還是綽綽有餘的。”


  念飛撅了撅嘴,對青河忍不住就張牙舞爪起來。


  “殺我有何用?我又不會下棋。再說了,不和你下便是了。讓你機會都沒有。”


  青河與念飛和焚香一熟悉,也漸漸露出了牙尖嘴利的本性。隻要是說的契丹話,她就會經常妙語連珠,就連焚香都甘拜下風。今日也是如此。


  焚香咯咯笑了一陣便緩緩起身,青河見狀,趕忙上前去扶。回頭時還不忘再數落念飛幾句。


  “你看你,總是拉著娘娘下棋玩。難道不知道娘娘現在的身子不適合久坐麽?若有什麽個三長兩短皇上問起來,我第一個就把你給供出來。”


  念飛一吐舌,這一次倒也沒有回嘴,自顧自地在後頭為焚香收拾好棋盤,這才跟著主仆二人來到窗前坐下。剛一落坐,焚香就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招了招手道。


  “上次我救的那隻鳥兒在哪兒?拿過來與我瞧瞧。”


  “是。”


  青河行禮過後,便走進焚香臥室裏,拿出了一個大型的鳥籠,怕有人的半身那麽高。一隻明黃色的小雀在這寬大的鳥籠裏頭四處蹦著,偶爾會歪著頭看向正在打量著它的焚香,討好地叫幾聲。


  “真是個懂人心的小東西。”


  焚香微微笑著,隻是吩咐將鳥籠放在自己離幾步遠的地方,並不湊前看。因為聽人說,鳥雀貓狗之類的寵物,孕婦還是不要近距離觸碰得好,隻要是關乎瑞軒的健康問題,焚香總是會記在心中。即便再怎麽喜歡小動物,也隻好忍耐。


  “是嗬。似乎不怎麽怕生人的,不過也是娘娘好心,不然它就凍死在這冰天雪地的北國了。”


  焚香沒有做聲,隻是盯著那隻鳥雀瞧。突然她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道。


  “你們下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念飛與青河對望了一眼,知道焚香有這樣的表現多半是心情不佳,卻又不知道是為何,更不敢多問。兩個乖巧的奴婢便依次告退,隻剩下了那隻小鳥陪著焚香。


  等到這屋子裏不再有其他人進出的時候,焚香這才偏過頭來,再次看向那隻小鳥。


  “我知道你是誰,又怎麽會在那個雪地裏。可是,放你在北國自生自滅的那個人呢?他去哪裏了?”


  四處亂跳的小鳥聽到焚香這麽說,忽然安靜了下來,站在鳥籠裏歪著頭看著焚香。


  “你本是江南的一隻小鳥,而今又怎麽會被困在北國的牢籠之中?我本不忍心這般囚著你,可是,雪還沒有落盡,我若現在放了你,是不是害了你?那我與你就再忍耐一些時候吧。雖然我並不知道還要忍耐多久,卻還隻能夠忍耐。隻有你陪我了……”


  焚香歎了一口氣,便不再去看那鳥雀。她輕輕靠在窗欞邊,現下早已是黑夜一片的契丹,似乎又開始下起細雪來。在這樣安靜的情況下,那隻鳥雀突然似發了瘋一樣叫著,似乎是想要吸引過來焚香的注意力。焚香卻將之當成了一種耍賴撒嬌的手段,並沒有去理她,甚至因為要忽略它的叫聲,而忽略掉了踏在柔軟的地毯上的腳步聲。


  “……既然知道北國如此冰冷,為何還要坐在窗邊苦等?”


  一絲冷漠的男音,帶著幾分溫柔與不忍,似乎已經足夠讓焚香不再覺得寒冷。她心裏一驚,將自己所有的緊張與震驚藏在了繡帕上,當她回過頭來的時候,手心裏的那條絲帕幾乎被她揉爛。


  “……我並沒有再苦等什麽。他人苦等,是因為有人給她一個承諾。我什麽承諾都沒有得到,又有什麽好等的?”


  焚香如此倔強,又如此愛著鄒正行。因為是如此深愛,她便會如此恨著他不給她隻字片語,一句不記得就將過去一筆勾銷。焚香自然知道,自己的這種置氣全然是在無理取鬧,仔細想來,似乎是不該怪鄒正行。可是,事已至此,她又可以去怪誰?難道是怪那個愛得無怨無悔,赴湯蹈火再所不惜的自己麽?


  焚香望著從燭光的陰影裏走出來的鄒正行,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裏竟然慢慢盈滿了淚水。所以她低下了頭,掩藏起來自己的軟弱。


  “……讓你久等了。”


  鄒正行過了半晌,這才突然開口。焚香一愣,隻覺得恍如隔世。這句話他應該在她拂袖離開鄒家的時候就講,應該在她苦苦等待他回到鄒家的時候就講。今時今日自他口中說出,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如果你再沒有消息,我就隻好把你留給我的這隻黃雀給放了。你隻要帶給我一個好字,我就不會再想你,你明白麽?”


  焚香再三強調自己對他的不在乎,就算是在乎也因為是當日的舊情。可是這樣的話說得她自己都覺得痛,覺得虛假,更何況是聽的人。


  鄒正行或許不全然是穆長亭,可是穆長亭是完全隱藏在了鄒正行心中的。所以當他看到焚香痛苦,看到焚香悵然若失的時候,那股子刻在骨子裏和魂靈裏的憐惜與不舍就會突然從他平靜的心裏蹦出來,讓他險些發了狂。


  若不是發了狂,自己又怎麽會在拿到了芙蓉渠的秘密以後又鬼使神差地來到遼宮來找她?唯一能夠給他解釋的,就是那些他已經忘記了的過去。那樣的過去定然也是美好的,美好到他再記起以前的事情的時候,已經全然都不像自己,做出的每件事情都是那般地匪夷所思,除了焚香與穆長亭天地動容的誓言以外,他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釋這一切的理由了。


  “你不單單是要我一個好字。你還要我一句跟我走。我現在就對你說,跟我走。你便跟我來吧。”


  這並不是詢問,而是一種命令,如果焚香願意,也可以將之理解成為一句承諾。焚香看著那隻對自己伸出的手看了好久,好幾次都抑製住了握住她的衝動。終於,為了不再受誘惑,她低下了頭。


  因為自己的一個選擇,就讓自己與正行二人再在一起是如此困難;她不想再因為自己一個任性的選擇,讓正行永遠都回不了大宋。


  “你走吧。”


  焚香再一次對他拂袖,鄒正行看著那隻像彩蝶一般翩然飛起的紅袖,眼眶竟然也有些發紅。


  “為什麽?”


  “……你走吧。希望你好好的,回大宋去吧。等到雪融化之後,我會讓它代我來瞧你的。”


  焚香輕輕地又說了一次,空氣裏飄動著眼淚的味道,幾顆晶瑩掉落到了她的繡袍上。如果不是因為當初的試探讓她得到了耶律隻骨那般決絕的回答,或許她真的會義無反顧地跟他離開這兒。這是她做夢都希望的事情。


  可是耶律隻骨不會放手,她就不敢輕舉妄動。她陸焚香再驕傲,還是輸了。輸給了一個叫做鄒正行,又叫做穆長亭的男子。


  “香兒,既然我來,就一定可以把你帶出去。申屠他也來了,婉婉他也來了。”


  鄒正行似乎有些著急了,對她的乳名很自然地就叫出了口。這樣的呼喚讓焚香哭得更是不能自已。


  “走吧……沒有我,他還能夠輕易放過你。有了我,你們都走不成的。正行,長亭,走吧,好不好?”


  焚香又對他揮了揮衣袖,便背過了身子。眼淚落進了鄒正行的心裏,蝴蝶碎在了他的眼前,讓鄒正行一陣心慌意亂。他剛想上前緊緊擁住屬於他的人,忽然卻聽到有女子的聲音出現在了廳堂。


  “抓刺客!!”


  誰都不曾想到,皇後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到來。焚香瞪大了眼睛望著,猛地就將鄒正行往外推了一把。


  “還不快走!!”


  鄒正行一愣,狠心抽出了長劍,飛身而去。蕭三蒨顯然做夢都沒有想到焚香竟然是會護著這個男人,一時間也忘記了言語,身旁侍衛來來去去,仿佛都已經不是她所關心的事情。她心裏隻是來來回回地想著一件事,陸焚香與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麽關係。


  “……為什麽。”


  終於,她問了出來。


  焚香靜靜地瞧著她,冷靜非常。突然,她緩緩地坐了下來,似乎那個男人的離開,讓她已然變得無牽無掛。


  “這句話,你應該去問皇上。”


  說著,她便再也不說話了。隻是坐在一邊,看著越下越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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