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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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的住處在頂層。
這裏裝修的色調以黑白灰為主,簡約的風格帶著一絲不苟的禁欲,但又比上將府多了點不易察覺的生活氣息。
客廳裏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璀璨的星河之下,是萬家燈火,車水馬龍,遠處還能看見皇宮防護罩的一角,交織出一片看似寧靜又祥和的夜景。
小殿下裹著寬大的浴袍趴在窗邊,金色的發梢還在滴水,後頸處的軟綿布料被洇濕了一小塊。
溫熱的吐息在玻璃上留了層淺淺的白霧,而後又迅速消散;長長的睫羽輕輕垂著,在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陰影。
除了浴室隱約傳出來的水聲,客廳裏安靜得很。
不知道格蘭在他手上貼的是什麽,傷口傳來點點癢意,現在已經感覺不到原先的疼痛了。
猶豫了再三,小兔子回頭看了一眼虛掩的臥室門,然後從窗邊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大門邊。
門邊有一個巴掌大的控製板,他記得格蘭剛剛是在這裏開燈的。
擔心自己不小心又弄壞什麽,林景希站在那裏仔細看了很久,才謹慎地伸出根手指,有些忐忑不安地慢慢按下一個光標。
客廳的照明頓時亮了一個度。
再次猶豫了一會兒,粉白的指尖慢慢又按了一下。
小兔子就這樣表情嚴肅地緩慢調著客廳的亮度。
而在他身後,虛掩的臥室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無聲地拉開了;格蘭靠在門邊,視線落在那個濕漉漉的後腦勺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景希一回頭,就看見對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客廳的亮度此時被調到了最高,而Alpha半邊身子都隱在昏暗的房間裏,像極了在黑暗中打量獵物的狼。
小兔子嚇了一跳,倉皇地後退了小半步,結果後腦勺咚的一下撞在了門上,頓時捂著腦袋倒抽一口涼氣。
“……您在門口幹什麽?”
他聽對方問。
林景希揉著被撞疼的地方,咬了咬嘴唇,然後小聲道:“我……我就是想把燈調亮一點。”
明顯寬大的浴袍隨著他的動作又散開了,分明的鎖骨下,不小心露出的風光白得有些晃眼。
幽深的視線一滯,格蘭不著痕跡地別開了眼:“有什麽想吃的嗎?”
客廳的亮度現在其實有點刺眼,不過想到格蘭的視力還沒恢複,小兔子默默打消了再把它調暗一點的想法。
算了,亮堂堂挺好的。
“我都行。”
格蘭嗯了一聲,正想再說點什麽,放在茶幾上的終端卻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林景希過去低頭看了一眼:“……是威利森副官。”
知道對方的眼睛不方便,小兔子拿起終端,遞到了對方手邊:“給。”
指尖短暫地碰到了一瞬,接著林景希縮回手,乖乖又坐回了窗邊的椅子上。
默認的鈴聲還在響著,Alpha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接通。
“頭兒,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查爾斯那頭的背景音有點吵,似是有很多人在高聲說話,又亂又雜,“那個老東西又跑了!”
格蘭沒有立刻搭話,等著他的下文。
果然,沒有立刻得到回應,查爾斯的聲音也小了點,像是底氣不足:“還有……伊萊跑就跑了……他……他還……”
“……還?”
通訊那一頭的查爾斯瞥了一眼辦公室外麵的混亂,咬了咬牙,和盤托出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他還潛進了您的辦公室,所以要請您過來一趟,確認一下泄露了多少信息……”
有些機密文件是以紙質的形式存放在上將的辦公室裏的,當初這麽做就是出於安全原因,誰知道今天……
“……”
見對麵久久沒有回音,查爾斯閉了閉眼,試探地又叫道:“……頭兒?”
“……知道了。”
明明沒有罵人,但查爾斯拿著終端的手還是一抖,差點把終端掉地上。
完了,上司生氣了。
也不怪上司生氣,他想,一個D級精神力的犯人都能看丟,還讓他闖進了上將的辦公室。
他自己都想把審訊室的守衛抓過來問問到底是怎麽上班的。
眼下手底下的人還在查監控,查爾斯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那……那我現在派人去接您?”
“嗯。”
掛斷通訊,格蘭看了一眼客廳。
小家夥正趴在窗邊,不知道在認真地看著外麵的什麽。
尚未完全幹透的金發下,是一小截纖細的脖頸,寬大的浴袍鬆鬆垮垮地掛在肩上,明顯不合身,腳下踩的白色拖鞋也一樣。
空氣裏隱約還可以聞到一點似有若無的甜香,像是搖曳的小鈴蘭,輕輕淺淺地撩撥著一掠而過的風。
還是沒有經驗,當時隻叫查爾斯準備了兩套換洗外出的衣服,卻忘了如果要生活在一起,需要的遠遠不止兩套衣服。
想著,Alpha拉開身邊的衣櫃,從一排熨燙妥帖的軍裝裏拿了一套出來。
接著準備合櫃門的手一頓,又從中拿出了套鐵灰色的居家服。
接著白色的浴袍被解開,脫下。
先前被布料遮住的肩背肌肉分明又不突兀,線條流暢,隨著他的動作,似乎隨時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巨大爆發力。
而結實的肌肉上,一道長長的疤從左肩一直橫亙到右腰側。
像是被什麽鈍器深深地劃過,疤痕的邊緣並不整齊,硬生生地破壞了整個背脊的美感。
猙獰的疤痕很快再次被遮掩在深色的布料下,格蘭安靜又迅速地換好了衣服,然後拿著居家服走出了臥室。
“……軍部出了點事情,”他把衣服遞給林景希,“需要我過去一趟。”
兩個人的指尖再次短暫地碰了一瞬。
林景希哦了一聲,接過衣服,偷偷鬆了一口氣:“那路上小心……”
他雖然沒有一開始那麽怕格蘭了,但真要他們兩個單獨去吃飯的話,小兔子還是有點發怵。
畢竟剛剛炸了對方的房子。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林景希總覺得有點心慌。
並不是害怕或者恐懼時的那種心慌,而是另一種他形容不準確的悸動。
就好像有一陣和煦的風載著花瓣飛向天邊,而他的心髒就變成了那片花瓣,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有一點點難受,但又有點隱隱的期待。
他也說不上來在期待什麽。
就是又難受又舒服,還讓他感到了點莫名的燥熱。
小兔子把這種感覺歸咎於自己炸了別人房子後心懷有愧,所以才覺得怪怪的。
見眼前的人似乎有點走神,Alpha心裏無緣無故又升起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然而不等他再說什麽,就見烏亮的眸子倏地盯住了他身上的某處,粉嫩的唇動了動,軟軟的嗓音輕輕說道:
“……上將,你的領帶歪了。”
異樣的情緒忽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似空洞的視線垂了垂,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扯了扯深色的領帶。
歪得更明顯了。
“……不是那邊……”以為是因為對方看不見,小兔子站了起來,好心伸手扶正了格蘭的領帶,又拉了一下看起來也有點歪的肩章。
細白手指的觸感隔著衣料,若即若離,並不明顯。
過近的距離讓隱晦的目光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對方身上來回掃視:從透著粉的指尖,到奶白的小臂,再到領口那一小段鎖骨,小巧的喉結,精致的下巴……
柔軟,每一處似乎都透著Omega獨有的柔軟,讓人忍不住心生妄念。
想將其擁入懷中。
甚至再做些更過分的事情。
而單純的小兔子認真整理好對方的衣服,什麽都沒有察覺:“……好了。”
周圍安靜得出奇。
林景希下意識抬眼,猝不及防地迎上那雙幽綠的眼睛,這才驚覺兩個人的距離已經近到了過分的地步。
他可以看清對方根根分明的睫毛,也可以看清那一捧幽綠之中小小的自己;侵略感十足的高大影子幾乎將他整個人都罩了起來。
恍若實質的目光落在了小兔子微啟的唇上,似乎下一秒就要俯身……
“叮叮——!”
急促的門鈴聲略顯尖銳,就這麽打斷了呼之欲出的氛圍。
小兔子終於回過神來,不自覺的後退了小半步,重新拉開了距離。
Alpha的目光一沉,轉身去開門。
現在查爾斯在軍部脫不開身,來接格蘭的是另一位副官。
林景希依稀記得他姓徐。
站在門口的徐副官先是被門內的照明晃了一下眼,然後敏銳地察覺了上將的心情好像比查爾斯跟他描述的還要差一點。
他在心裏偷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低聲報告了更多的細節。
“……是在晚上九點整,守衛交班的時候發現的。我出來的時候查爾斯還在查監控,目前還不確定他確切的出逃時間……”
林景希想不起來徐副官全名叫什麽,聽著他說話,忍不住好奇地探頭想看看他戴著的胸牌。
徐副官並不知道上將府的廚房被炸了的消息,乍一看到上司身後探頭的林景希,也有些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小殿下好……漂亮。
然而偷瞟的那一眼讓Alpha微微擰了一下眉,不著痕跡地側了側身,擋住了下屬探究的視線。
徐副官遲鈍地沒有察覺上司的心情似乎又變得更差了,低聲快速匯報完所有的信息後,象征性地問:“……我現在送您過去?”
“……你先去樓下等著。”
徐同誌愣了一下,然而不等他反應過來,麵前的門就又被拍上了。
差點把他鼻子拍扁。
?
徐同誌在線不解。
頭兒不是已經換好衣服了嗎?
徹底隔絕了下屬視線的格蘭回頭,走到林景希麵前。
“等一下會有人送宵夜和新的終端過來,在那之前,您可以先用我的。”他將自己的通訊器放在了他手裏,“有事的話就撥辦公室的通訊號,會有人轉接給我的。”
小兔子接過終端:“啊?啊,好……”
“抱歉,殿下。”頓了頓,Alpha聲線依舊低沉,幽綠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今天不能帶您出去吃飯了。”
明知道對方看不見,林景希卻被這專注的目光弄得莫名就有些耳熱,心髒無端地漏跳了一拍。
他不自然地別開了眼,結巴了一下:“沒、沒事……”
而幽深的視線光明正大在小兔子微粉的耳尖上停了停:
“……那您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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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蘭: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