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親朋
“你們樓家的親戚有哪個是我見不得的,不如我和悅姐姐一起去!”程越桃抓住庭悅的手,嘻嘻笑地要跟她一起走。
翠縷怔住,浮出艱難的笑意:“又不是什麽妖魔鬼怪,程家姑娘一起來吧。”
程越桃歡呼幾聲,攀緊庭悅的手臂,由翠縷領著往褚玉居而去。
“悅姐姐,我曉得你心地好,可你怎麽誰都心疼啊,等到了戰場上,難道對麵要給你招家夥,你還要給人家念佛嘛!”程越桃拽著庭悅小聲嘀咕。
庭悅懵懵地扭頭:“你說守讓姑娘?她怪可憐的,不過是不想入東宮,說到底這事也由不得她。”
可能是因為自己穿越前的專業偏向多少有點人文社科,庭悅看這些姑娘們總會自帶一層被封建製度壓迫的濾鏡,什麽崔家範家,儒生大門,看不起權看不起錢看不起貴的,講究清流書香,說到底也就是那麽一回事:
崔家不過是不願意把自家男丁丟到女皇的後宮去做侍君,也不想去接清河郡主這個爛攤子,瞧著如今京城裏頭薛家、程家、李家都走到陛下身邊位及丞相,崔家直接往東宮塞了兩位崔氏女,也把崔季由給推了出來。
也可憐範家的兩個小姑娘,在閨中時學的是大丈夫不問出身,儒者身在陋巷不改其誌,春心萌動時喜歡一個平頭人家出來天資奇高的左右千牛衛參軍也是理所當然。
誰想到她娘嘴上一套心裏一套,今天說咱們家不做攀附權貴之人,隔天就想把她往東宮後院丟,換誰誰都覺得受不了,世界觀直接崩塌。
程越桃顯然沒有庭悅這麽多的思量,她輕輕拍了一下庭悅的肩膀:“你可當心些吧,你以為她心悅的是誰,她動不動就問你千牛衛裏平頭人家子弟,放清醒些吧,她喜歡的是起兒!”
“陸雲起?”庭悅怔住,“唔……那也不錯啊。陸雲起雖說嘴巴損了一點,做人還是很好的。”
程越桃推她:“你是不是傻子!”
庭悅知道她在想什麽,這些年程越桃費勁心思給她和陸雲起當僚機,可他倆之間的桎梏比她和徐化鯉的還多,所謂郎情妾意天時人和,從一開始她就沒把那點心思放在陸雲起身上。
二人就這麽驢頭對馬嘴似的隨便聊著,剛走進褚玉居的院子,就聽得裏頭一聲老態龍鍾的怒吼:“俞令華!這是你親外甥!”
隨後就是砰嗙的打碎瓷盞的聲音,估計翠縷也沒想到裏頭的人會撕破臉鬧那麽大,十分歉意地回頭看了程越桃一眼。
庭悅會意,拉著程越桃的手說:“估摸著是哪家窮親戚借著今日來打秋風,你是國公府的姑娘,恐汙了你的眼睛,我讓翠縷先送你回去?”
程越桃由翠縷領著往外走,左右她就是過來跟庭悅說一嘴範姑娘的事,如今說完就好了,她同情地勾勾庭悅的手指:“哪家沒有幾個窮親戚,你當心些,我都曉得的。”
庭悅深吸兩口氣,這才提起裙子往褚玉居正廳裏走,俞氏坐在正座,麵前站著一個身穿半舊大袖拄拐的老嫗,左側低頭坐著位衣裳也是半舊的夫人,旁邊站著一位約莫十六七歲的哥兒,右側坐著戚氏、吳夫人和吳曆川順位排下來坐著。
剛進門,眾人的目光就齊齊落在自己身上,那位老嫗人雖老,手卻快,拉著庭悅不撒手:“悅姐兒,你可還記得你的外祖母?”
庭悅穿過她那斑白的發去探索她的臉,居然是多年未見的外祖母馮琅,心中明白估計是馮家俞家徹底敗落,這回不是打秋風就是攀親戚的,出言諷刺:“外祖母真是好心腸,我家在交州的時候就來交州,如今咱家搬到了京城,您也來京城了呀!”
坐在旁邊的馮姨母近年似乎也老了許多,努力從麵上扯出一個笑:“咱們是親戚,自然是要常來常往的。”
戚氏打個回馬槍,目光看向吳曆川:“當初我大哥大嫂在江陵的時候,你們怎不記得咱們是一門子親戚了,如今倒是要來給孩子攀表親,咱們兩家井水不犯河水多年,瞧瞧,如今堪配咱們悅姐兒的哥兒有的是,誰在乎您家這一個?”
俞氏估計是童年被馮琅摧殘地厲害,遇到逆境向來格外能忍,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事說到底不過咱們大房的私事,如今悅姐兒也來了,二弟妹今日幫忙操持也累著了,不如先回去歇著。”
戚氏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道:“今日悅姐兒及笄是咱們樓家的大喜事,我在這作陪是應該的。”
俞氏身邊的媽媽給庭悅搬了個椅子,她接過茶,低頭啜一口:“母親吃力了,不曉得今日外祖和姨母費勁心思要叫我來,可是為著什麽事?”
這些年她一直混在男子堆裏,說話有幾分堂大人審案時的鎮靜,她練武,雖被寬大的衣裳遮著,但依舊能見其錚錚的身軀。
“今兒來也不是為了旁的事情,不過想著今日你及笄,正好帶著你表兄銘哥兒和你見見”馮琅連忙接話,伸手把站在馮姨母身後的馮其銘拉到庭悅跟前,“你們小時還見過的,悅姐兒記得吧?”
“銘哥哥,你還記得我嗎?”庭悅也不起身做禮,隻一臉探究地看著他的眼眸。
他低頭沉默了良久,忽然發飆似的抄起馮姨母手裏那杯喝了一半的銀針茶,狠狠地潑在庭悅的臉上和髻上:“什麽女進士!什麽女將軍!樓庭悅,打小就有那麽多的人護著你,你有什麽可傲的,千人騎萬人騎的玩意!誰家稀罕做你家的贅婿,真以為有人把你捧著,你就狂起來了?”
他這話像是憋了很久,馮琅和馮姨母早打好了讓他來樓家做婿的打算,她倆性子又偏執,孩子自然就養得莫名其妙偏激易怒些。
四周的人似乎都沒想到他會拿茶水潑庭悅,旁邊伺候的金芽驚叫一聲,連忙拿出帕子給她擦,吳夫人也被嚇了一跳,呆呆地看著怒氣衝衝盯緊庭悅的馮其銘。
戚氏也是一驚,平緩良久後反倒饒有趣味地將身子往椅背上靠,二郎腿都翹起來了。
隻有馮琅和馮姨母連忙上前抓住他,不停地和庭悅道歉:“悅姐兒,銘哥兒他是昏頭了,他心裏不是這麽想的,銘哥兒,快給悅姑娘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