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相親
庭悅帶著金芽和菊意前往褚玉居,就見俞氏和吳夫人坐在上首,戚氏擺了把椅子坐在下首做陪,有位公子身量瞅著比庭悅高半個腦袋,垂眸站在吳夫人邊上。
戚氏看見庭悅,招手道:“悅姑娘來啦,快進來吧,這是升州吳家的大夫人,這位是她家的二公子”
庭悅微笑做禮:“見過吳夫人,見過母親,見過二叔母,吳二公子好。”
那位吳二公子也揚起頭向她做了個禮:“行止姑娘妝安。”
二姐姐說的沒錯,他真的長得好好看啊!如今將要入冬,隔著這麽好幾層的衣衫也能看出他是個清瘦的高個,因著他個子高,倒也能將身上的綺羅衣裳給撐起來。
吳二公子與徐化鯉的清瘦不同的是,徐化鯉的麵龐略長且圓正,身子瘦完全是因為他有作為讀書人有簞食壺漿不改其質的追求;而這位吳二公子的瘦,就有種升州一帶講究食物原湯本味,精致小巧養出來的感覺。
旁人的瘦通常還會順帶著麵上無肉,可這位吳二公子是標準的淮河下遊一段帥哥的長相,麵龐方正,鼻子是個極挺的三角,嘴角一勾就能將麵上淺淺的肉推成一個小窩,明明是商賈人家出來的公子,卻偏偏有書香世家養出來的哥兒端然立於竹下,一派清風朗月之感。
俞氏示意庭悅自己找個下首的位置坐下吃茶,庭悅微微笑:“早聽得升州吳家的大名了,吳夫人可是準備今年在京城過年了?”
吳夫人說話歡脫:“我們正說到這個呢,我家澄哥兒這是第一回跟著他爹上京城來送貨,若是能在這兒過年,上元節倒是可以順道看看幾個鋪子賣的如何是吧。”
幾位夫人笑成一團,升州吳家一向曉得創新,除了之前提過的這戶人家把繡娘當小妾,月例當工資,吳家給養老的細節操作之外,還有一個例子可以體現吳家在商業上的地位:近五年來整個京城的糞都是他家來處理的。
別看吳家運糞就跟李尚書數耳朵似的一樣惡心,滿京城的人口往少裏說都有四五十萬人,每年諸多商賈人家都會去爭搶去京城各坊通下水道的權力,然後通過運糞船運到各地作為最高檔肥料售賣,完全是不用計算成本,隻需出人力和運費卻能大賺一筆的生意。
做生意哪分貴賤,不處理好下水道,滿京城不就遍地飄香了嘛。
不過要拿到全京城的下水道疏通權,可不是你家最有錢朝廷就要你來的,吳家嗅覺一向靈敏,講究儒商高品,和諸多官人的私交極好,握得住風向口,不然也不會願意將自家嫡子拿出來給庭悅做婿的。
庭悅正托著腦袋聽吳夫人講在升州的趣聞,說到眼前這位吳二公子小時候親自去都督山給祖母摘翠茗茶不小心跌了一跤時,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昨兒不是說我這回上京來順道去了金陵買了些好玩意,不如同去瞧瞧?”
俞氏立馬會意,順驢下坡地揮著帕子輕笑:“吳妹妹真是好差的記性,我們幾個昨兒就瞧過了,叫你家公子帶我家姑娘去瞅瞅吧。那些東西現今都放在永福居內間,悅姑娘記得給吳公子領個路。”
該來的躲不過也沒必要躲,庭悅聞聲乖巧站起,對著上頭的三位夫人微作半福,對著吳二公子淺笑:“吳公子請和我來吧。”
他也規規整整地對她躬身:“行止姑娘有勞了。”
永福居和褚玉居隔得並不遠,庭悅領著他穿過兩處居所之間的木板路,努力找了一個話題:“吳公子曉得我的字,行止冒昧一句,問問公子的表字。”
“行止姑娘莫謙了,吳某表字曆川。”他隨在她身後,說話的聲音並不似尋常那些男子那麽沉,反倒更柔和。
自打老太太死後,永福居就拿來做了個小倉庫,專用來存放一些貴重物料,庭悅對這兒也算熟悉,使喚邊上伺候的老媽媽開門,引著他二人往內間而去。
卻見裏頭擺了個長桌,上頭放著七把羽毛貢扇,邊上整整齊齊碼著八九匹雲錦布,旁邊的短桌上擺了一整盒的雨花瑪瑙石,並著一整套金陵最好的師傅做的絨花頭麵,幾塊上好的竹刻扇骨。
真真是富貴儒商人家,出手闊綽不算什麽,難得的是他們也很會送禮,書香人家視金銀器為俗物,他們就送些有巧意,卻夠講究的東西來。
吳曆川順著庭悅的眼光將那些東西順溜地一樣一樣介紹過去,庭悅垂眸聽著,時不時請教他兩句,眼中不乏羨慕:“四明和金陵離得不大遠,倒是真想哪日能到南邊去看看。”
吳曆川示意她從那一盒雨花瑪瑙裏頭選些自己喜歡的,嗔笑道:“行止姑娘自幼養在嶺南,那兒的山水風貌,想來不會比江南差的,不過若姑娘願意,哪日肯賞光南下,吳某定會作陪。”
庭悅一愣,回頭看他:“什麽作陪不作陪的,若是我真的來了,你做東道主的該做向導才是。”
“作陪和向導都是一樣,行止姑娘肯來就好。”他的身子與她略略隔開,語氣溫柔,像是在慣著一個小孩子。
庭悅挑完了雨花瑪瑙石,將手裏的那把小心地頃在他的兩掌裏頭:“就選這些吧,屆時讓人做個串珠鏈子來戴著玩。”
他示意庭悅將他腰帶上掛的一個空囊袋解下來,鬆開袋口,那些細碎的石塊一股腦地全倒進裏頭,順手抄起收緊,複又自己把它掛在腰間:“那吳某今日回去,就叫人到自家開的玉石鋪子裏頭給姑娘鑽孔做鏈子。”
庭悅看著他那鼓鼓囊囊的袋子笑:“方才自己挑的時候不覺多,如今這袋子要比公子的錢袋子還要重了,一個不慎說不準還要被人拍了去。”
他收好後和庭悅一起往外走:“裏頭既然是你的東西,吳某自然會護的周全。”
庭悅略略怔住,她是個對待男女情愛很擰巴的脾氣,一邊盼著一生一世一雙人,一邊又覺得坐擁齊人之福也很不錯。
其實我朝女官人婚嫁招婿,庭悅隻曉得兩個例子,其一是像胡大人那樣沒有正頭的夫婿,後院卻有五六位麵首;
其二是庭悅考秀才時給她做考官的王大人,她父親是個教書的秀才,沒得什麽錢,和富商大戶人家的兒子平交婚配,出錢供她讀書,後來她在外頭做官,丈夫繼續跟著自己父親做生意。
雖說戶籍將她丈夫的名字寫在王大人那,可人私底下的族譜依舊仍算王大人是他家的媳婦,孩子自然也是隨了男方姓。
上回王大人升官回京述職,庭悅還特特去拜見過一次,王大人與她夫婿的感情倒是挺好的。
這世上兩全其美的東西一向難得,庭悅也不是個有情飲水飽的人,如果真是為了湊合去找對象,眼前這位吳公子隻要品行合格,囫圇著自然也能培養出感情來。
隻是如今大戰在即,後麵她是不是也要被鎖在京郊大營跟著操練也兩說,她隻好先走一步看一步,輕聲道:“有顆真心在就已經很好,錢財總是足夠就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