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東宮遊記
庭悅連連擺手推辭:“行止一介小人,怎好勞動殿下來迎。”
沈弘興端出客隨主便的架子:“那就請先進去吧,你我也算有親,招待一下也是應當的。”
庭悅誠惶誠恐,所幸後麵又來了新客,沈弘興往前頭去接待,她微微鬆了一口氣,到正廳裏頭找了個下首的位置坐下喝茶。
旁邊有一個端著食盤的婢子又給庭悅上了一碟透花糍:“殿下說曉得樓小官人您一向愛吃這些點心,就叫人特意備了些。”
庭悅膽戰心驚地自己伸手去接碟子:“殿下抬愛,樓某實在是不敢當。”
宮婢的回話十分老練:“樓小官人有什麽敢當不敢當的呢,您是殿下的座上賓,東宮上下都是很敬重的。”
庭悅也不好再做推辭之語,今日的來客倒也不是什麽高官,除了庭悅在內學的那幾個好友,另外的也多是今次剛剛及第登科的進士舉人之流,並著幾位國公國候家的公子少爺,擺明了沈弘興是想招攬聯絡一些年輕血液來充實自己的陣營。
崔季由正和幾位同窗就著一塊好墨畫畫,偏頭見庭悅在邊上安安靜靜地吃點心,微笑道:“行止也過來與我們描一筆吧,這些日子總見你在內學習武場上賽馬,颯爽地頗有第二位許將軍的意思,都快忘了你原是文科的進士了。”
“季由兄一手好丹青,我畫技平平,若是畫糟了,可別罵我。”庭悅將最後半口透花糍吞進肚,微微撩緊袖子,就筆細羊毫,在崔季由畫的江麵上微微作點,畫上一葉扁舟。
“人都說樓行止師從四明應希孟,你的畫技可也是他教的?”宋惠中指著小舟輕歎,“家父當年與你先生曾是同窗,屋裏有一幅應先生畫的雪夜垂釣圖,我瞧你描的船和那副山水裏頭的孤舟倒是相像得很。”
“惠中兄好眼力,這都看的出來。”庭悅讚歎,在交州時每日忙著讀書,雖然琴棋書畫一類也在學,但確實是憑著自己的興趣來的,每回作畫身上就要沾一堆墨星子,庭悅心疼衣裳,就經常照著應先生的舊作描葫蘆應付,想不到他的眼睛這麽尖。
宋惠中剛想顯擺兩句自己在藝術方麵的造詣,就聽得外頭一聲高喊:“畫畫的幾個快出來吧,殿下在園子裏備了上好的綠飴,諸位一同來嚐嚐。”
庭悅今日一身男裝,又因為每天把自己當牲口似的練體育曬黑了許多,如果不說話,倒也有幾分俊俏小郎君的味道。
她到如今也算是適應了與諸多男子們在酒席上交往,有些人就算沒喝多也不顧忌,張口就是平康坊啦南曲樓啦哪位仙女的兩點甘露真是美味。
庭悅堅守作為女子的道德情操絕不同流合汙,且因為她目前還沒成婚也不太好開那些惡俗人喜歡的玩笑,平日聽到這些隻要裝作自己啥也不知道的埋頭吃東西就行。
這可是東宮裏頭的飯食啊,這就跟白撿一張高級自助餐的夜市使用券是一個道理,她多吃一點,花在糕坊的銀錢就少一點,穩賺不賠的生意,在乎那些汙糟的言論做什麽,左右這玩意庭悅也改不了。
省省心惜福才是最要緊的。
庭悅自我安慰似的跟著一同去了園子,忽而看見徐化鯉已經上座,見她來了,微微招手,指著自己邊上的一個位置:“行止坐這兒吧,你我相熟,也不拘束。”
庭悅深吸一口氣,微笑道:“多謝。”
什麽是君子,這才是君子,上回他借著一堆聖人之言跟她剖心自證,瀟灑告別,這回再見,依舊是月明風清地曉得她的顧慮難處,自然而然地施以援手。
比起她當初為了拒絕應懷,怕尷尬還撿著人家回鄉丁憂的節點把東西悄悄地塞回他手裏,庭悅深覺自己不是個人。
我朝釀酒技術並不發達,酒大多呈綠色且發甜,不過庭悅的酒量一向不太好,隨便喝了兩口就去問周圍的婢子討茶喝。
她正安安生生地往自己嘴裏塞點心,忽聽見那頭已經有個書生喝的四仰八叉地用手撐著腦袋,調笑道:“當日殿試一畢,就見得樓行止和徐化鯉在長安街上馳馬暢快,如今見你二人倒真是情愫頗存,坐席都這麽近。”
徐化鯉對著那位已經爛醉的酒鬼抱拳:“我家與樓家本就是一門姻親,哥哥照顧自家妹妹也是家母的囑咐,邱兄多心了。”
庭悅麵上一派雲淡風輕:“昔日在太學,徐兄於我就多有照顧,樓某家中還有姊妹未嫁,若是做些出格的事情來礙了她們的前途,可要寢食難安的。”
“樓小官人怕這個做什麽,女子隻要中舉便可以男子而視之。何況你姐姐樓承徽在東宮處事一向謹慎妥帖,你家除了幾個小妹年紀太小,無論男兒嬌女都有個廩生,有才之士曉得你家有姊妹未嫁,更該備好九子上門提親才是,無需在意那些閑言碎語。”沈弘興看出她作為一個姑娘家的顧忌,輕聲解圍道。
庭悅正想說些什麽感激,就看見外頭有位小內侍領著一位姑娘上前,恭敬地對沈弘興行了一禮:“太子,人已經送來了。”
沈弘興示意內侍將姑娘領至眾人中央,清清嗓子,解釋道:“這位姑娘是平康坊的花媽媽新選的人,今日送來給諸位看個新鮮,這位姑娘到花媽媽手裏也不過半年,諸兄都是文人騷客,本宮想不如以此來作詩文,得勝者為這位姑娘娶個花名如何。”
庭悅正偷偷往菊意手裏塞了一塊荷花狀的杏仁酥餅,扭頭就看見一個體態豐腴,麵貌溫順的漂亮姑娘站在這一群自詡雅客的文人之中。
她是真的漂亮啊,若說妖冶迷人,大姐姐庭祺身上也有幾分,若說溫柔怯弱,二姐姐庭語身上就很具這種氣質,然這位姑娘卻難得的將這兩種氣質結合在了一起。
她臉上隻施了淡淡薄粉,肌膚光滑順溜,唇不點而紅,眉不描而黑也就算了,重要的是她雖是豐腴且妖豔的體質,眼睛上雖描了深色紅影卻不淩厲,甚至還透出些楚楚動人的哀愁來,雖這麽說很不對,但是這位花媽媽真的很會挑人。
果然不出庭悅所料,那位姑娘一站在那兒,全園子的男子有一大半都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