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邏輯題
守清連忙幫姐姐找理由：“姐姐不過是瞧見庭悅姐姐中舉，今年又要進殿試會試，便多嘴問一句，程妹妹多心了。”
聽到妹妹說完這句，守讓姑娘的肩膀微微鬆了鬆。
“我是不曉得我家前院的事的，那些平民子弟是去考武科還是直接入營，我更是不懂的。”程越桃無辜地聳了聳肩。
守清微微愣住：“那日我和姐姐進宮參宴，瞧見陛下身邊帶刀護衛似乎是有新人進來，有一位個子要比尋常護衛高半個頭，便想問問可是幾家公府裏頭送的人。”
庭悅呆住了，約莫一年前眼前這位守讓姑娘誤入盧國公府教武場被陸雲起那個閻王拿槍嚇了一跳，弄了好大一個沒臉，本以為這事都過去那麽久早該翻篇，想不到就這樣的驚鴻一嚇她還能記得陸雲起的身高長相。
守讓姑娘不臉盲的技能讓庭悅心生佩服，不過這麽看起來她還挺記仇的。
記仇便罷了，明明是守讓自己要找陸雲起算賬，居然拉自家妹妹出來打探消息。守清姑娘滿臉寫著被迫，庭悅隻能感歎在崔家女手底下的庶女，雖能有嫡母超高級別的貴女教養係統的熏陶，但還是免不了要看嫡姐的臉色呀。
想到最多陰陽怪氣幾句的嫡姐庭祺，庭悅在心裏感慨自己幸運。
程越桃壓根沒看出來這麽多，她哼笑一聲：“守清姐姐怎麽還在意起這個來了，左右這個不是歸我們管的，你若是真要打探，還不如等悅姐姐今年過了殿試，到時候幫你去問問那個帶刀侍衛是哪家送上來的。”
說完這句，她還用胳膊肘頂了一下庭悅。
“啊？”庭悅回過神，“這這這，我今年能一舉過州試已是僥幸，能否進會試都還不曉得呢，這回可別替我誇口，說多了心不誠，屆時我考不過，可是要怪你的。”
假裝什麽都不懂的庭悅和假裝自己很大家閨秀的程越桃你一句我一句，硬生生地把來打探消息的範家兩姐妹困在迷魂陣裏，這倆發現再探下去也是無用，就找了個借口自去看花。
庭語雖比庭悅大了一歲，怎奈何庭悅就跟營養過剩似的使勁長個，現已長得比二姐姐要高了。
回府的馬車上，庭語小鳥依人地抱著庭悅的腰：“妹妹難得出來休息一日，可是明日又要把自己關起來用功了？”
庭悅點點頭，伸手幫庭語撩額前的發絲：“八月初就要秋闈，我不想再等三年了。”
“你在外頭上學，家裏頭孤孤零零的，總覺得不安生。”化身粘人精的庭語使勁往庭悅懷裏鑽，“我近來在想一件事。”
庭悅輕輕拍著她的背，難得見她還有仔細琢磨不透的地方：“我家二姐姐是閨閣裏頭的將軍，東西壓在心裏想不出法子，說出來反倒自己就想通了，可有什麽難事？”
接下來庭語說的話就頗具哲學意味，她收回抱著庭悅的手，將身子挺了挺：“若有一個壞人為了報仇，想殺另一個壞人，在一個旁人看來，你我可要救？”
“唔，這樣看那兩位是誰更壞一點。”庭悅撓了撓自己的眉毛，“不過既然是壞人，誰說得準呢。”
“若這兩人一樣壞呢？”庭語咬了咬嘴唇，一臉正色。
庭悅傻了，庭語還不如直接問她，已知孫姨娘不知道為什麽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開始意會到自己跟老太太有仇，又知庭語和孫姨娘有仇，再知老太太不是個好人，還知老太太雖然不是個好人但確實沒害過庭語。
問：孫姨娘要害死老太太，庭語該不該插手。
這種史詩級邏輯難題，庭語估計已經是問過一次白姨娘了，庭悅用腳趾想想都能知道白姨娘的態度絕對是：她倆打起來了不是正好，咱們等著看戲。
顯然，受過孫姨娘摧殘但沒受過老太太欺淩的白姨娘沒有一顆善良的心。
庭語到底還是念著老太太是自己祖母，心裏還存了些仁善。
庭悅裝作自己不曉得內情，輕輕歎了口氣，道：“總不至於壞人總是一樣壞的……那個，有些人這方麵壞，有些人那方麵壞，也得先有個標準，沒有倆壞人幹的壞事都一樣，居然還要打來打去的事情。”
她搓了搓自己的衣裳，陪著庭語沉思：“譬如手上有幾條人命，這總能比得出來的，被害的壞人死了，若是官府來判？官府會怎麽判呢？二姐姐，這東西太深奧，隻是我覺著，有些人覺得仇人死掉最暢快，有些人覺著，倒不如讓她半生不死的一直蹉跎於人世，求死而不得。”
“求死而不得？”庭語被嚇了一跳，這話聽起來太殘忍，實在是沒有想到會從一向溫和平善的庭悅嘴裏蹦出來。
庭悅的指甲輕輕摳住掌心，她忘不了，也不準備忘自己做餘思蒂的日子。吸血鬼般的父母，張牙舞爪似的逼迫她供養一個窩囊弟弟，餘思蒂死而得複生，前世的家人們沒了女兒可攀附，閉眼想想就曉得他們的日子過得衰慘。
雖隻是庭悅的猜測，然隻這種猜測也足夠解氣。
“姐姐可還記得孔夫子說的‘何以抱怨，以直報怨’。”庭悅輕輕掀開簾子，想看看快到家沒有，再回過頭繼續說，“我隻覺得，若仇恨日日環於胸口，便是讓自個不爽，使仇人快意，故而要報便要報的痛快，報完了，也要放下的體麵。”
庭語垂眸思索：“左右這事還長遠著，我先等大哥哥的婚事定下來再說吧。”
“大哥哥的婚事定了？”庭悅後知後覺地扭頭看姐姐，“定了哪家啊？”
庭語噗嗤一聲笑了：“你最喜歡聽這種亂七八糟男女相好的事，太學這麽多男兒郎，你怎麽不自己去找一個？”
“好姐姐，你別打趣我了，我要是真在太學找一個，父親不得打死我。”庭悅去攀她的手臂，“咱們說大哥哥的事情呢，你快透露透露。”
庭語故作高深：“你可曉得當初咱們在交州，肅毅伯侯家本是寫過信要他家長子和大姐姐定親的，大姐姐進了東宮這事就沒成，這回大哥哥議親，肅毅伯和母親都想再續一續前緣，隻是侯家沒有與大哥哥年歲相當的庶女可匹配，所以……”
“大哥哥定了伯爵府嫡女？”庭悅吃驚地都要去啃手了。
庶女配嫡子的事情還多些，畢竟姑娘家嫁出去就是另一番天地了，庶子家產不多，若非真有潑天的本事，哪家願意把嫡女嫁過來。
庭悅一向覺得大哥哥雖有些天資，可更多的是他肯下苦功，秉性還算純良，別的嘛，贖她眼拙，實在看不出其他過人之處。
庭語笑著去推妹妹：“你想什麽呢，伯爵府的嫡女怎會看上我家的公子，是肅毅伯夫人薦了徐家庶長女，母親還去親看過，覺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