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籌備上京
要讓庭悅來說,陸雲起那貨肯定是拿寫信當練字來使,第一封信時他那手字王羲之來了都甘拜下風直呼天才,今天這封就規規矩矩的有點顏魯公剛開始學寫字那味道了。
盧國公程允恭絕對是個教育大師。
別看陸雲起當初在江陵跟個閻王似的,如今看來他倒還是個古道熱腸的人,曉得庭悅擔心庭祺在東宮的境況,大發慈悲地替她去探了探。
倒也不算特地,盧國公和陛下關係好,二皇子沈弘寧性子又皮,就經常被女皇提溜去盧國公府裏頭跟陸雲起一起學武。
沈弘寧年方十三,頗有幾分第二個應懷的意思,每次他都能硬是在陸雲起麵前拗出一副大哥吃肉你喝湯的氣勢,帶著陸雲起……額,逃課。
兩人在與先生的鬥智鬥勇當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等到庭祺那一批官家女入東宮,沈弘寧好歹算是她們的小叔子,偶爾去找太子皇兄玩,也能曉得點他後院的消息來。
據東宮的小太監告訴沈弘寧,庭祺跟薛家的那位良媛自打生下來就沒在京城住過幾天,官話說得一個帶著嶺南的逼仄,另一個則是頗有秦隴一帶的狂放。
因此,她倆一進東宮就因為話說不好鬧了不少笑話。
不過太子畢竟是太子,他拿出了東西南北一家親,哪裏的姑娘我都行的廣大胸襟,據說庭祺和那位薛良媛還挺招他喜歡的。
這消息傳到庭悅耳朵裏都算是是第五手資料了,再加上信件來一趟就要花上快兩月的工夫,隻希望這好消息能保持地久一點。
陸雲起在信裏頭把來龍去脈講完,戲謔地添了一句:你這麽愛多管閑事的人,為什麽不來寫封信問問我你姐姐的情況呢?是跟你姐姐關係不好嗎?
關係不好你個頭!
我不是跟我姐姐關係不好,這不是我以為我跟你的關係不夠好嘛,誰知道你這個人這麽熱心腸的,庭悅腹誹。
顯然,陸雲起已經料到了庭悅會在心裏嘀咕他,信最後他恬不知恥地來了一句:
我看你這人還不錯,年紀不大,心裏倒是八十歲似的一股看透人世的學究樣,算是小爺我不可多得的摯友。
誰跟你是摯友?
不過仔細想想,他倆當初隔牆對罵相識,在江陵那一場風波裏頭才算正式相見,算上兩人通信的三倆回,庭悅就能被他當成摯友。
這孩子真還挺可憐的。
雖說和陸雲起交情不深,卻能被他如此信重,可見自己的 人格魅力還算不錯,庭悅的同情心一下子被激發,瞬間有了要好好給陸雲起幫忙的責任感。
第二日,庭悅立馬讓菊意打著給自己老子娘送東西的旗號去了趟鄉下的莊子,囑咐她爹娘好生待著那個老婦,就說她是丟了身契的叫花子,來樓家打散工的。
還有,同那老婦說好,除非庭悅自己來問,否則,莫要跟他人說起自己以前是做什麽的。
陸雲起身份特殊,若這老婦真和他有關,往大了說這可是關乎皇家臉麵的事,如果有什麽風言風語傳出來,怕是連帶整個樓家都要遭殃。
應先生此人頗具文人風骨,琴棋書畫也是樣樣俱通,作為學生的庭悅一手丹青雖說馬馬虎虎,但照著描還算是會的。
她和菊意憑著記憶畫了六七幅這位老婦的畫像,選了最像的三幅,又用文字仔細描繪了這位老婦的音容樣貌,最後謝過他願意探一探庭祺平安。
完了這些,她才讓菊意親自去把信寄出
因著庭悅實在害怕她往莊子裏頭塞了個莫名其妙的老婦被人發現,這段時日她十分心焦,掰著手指頭計算著信到長安沒有,陸雲起寄過來了沒有。
倒是俞氏先發了話:
家裏頭的荔枝林子和蔗莊的的買賣快做好了,過些時日要跟著樓府上京的佃戶仆從們就得住到樓府裏來。人一多,自家給仆從住的屋子怕是會吃緊。
樓家許多丫鬟仆從原先也是在交州買的,因此,如果有人不願意跟著上京,盡早帶了錢跟自家主子說一身,把自己贖出去。
庭悅手裏頭就自己身邊五個小丫頭的身契,菊意又是家生子,自然是要跟著她的,眼下就看那四朵茶自己的想法。
庭悅隻在下了學以後招她們說了一嘴,如果有不想去京城的,私底下同她講一聲即可。
當日罷了晚飯,雲霧就哭哭啼啼地來找庭悅說要回家。庭悅被嚇了一跳:“你老子娘願意贖你出去不是喜事,你哭什麽呀?”
雲霧一聽,跪在地上嗚嗚咽咽地說:“奴婢,奴婢……奴婢弟弟要爹娘贖我,奴婢爹娘不肯……”
好嘛!
庭悅也不是不知道雲霧的境況,她家五個女兒,獨他們弟弟一個獨苗,前頭五個女兒賣了四個,還有一個嫁去給人家做童養媳,拿來的錢隻幹一件事——供自己兒子讀書。
她輕輕扶起雲霧,拿了帕子給她擦淚:“你若隻是不想去京城,我也是可以托母親找個厚道的人伢子,將你送到其他交州大人的府上去的。”
雲霧瞬時又跪了下去,淚雨滂沱地打濕了身上的衣裳:“奴婢……奴婢不要……奴婢的兩個姐姐自打跟著主家走了就了無音訊,還有一個已被主家打死了……”
她磕頭的聲音頗有地動山搖的氣魄,庭悅攥緊手中的帕子,隻覺心驚。
她本是良家女,若非父母一味執念,自家又有薄田,壓根沒到要賣了女兒維持生活的地步。說到底,還是她老子娘覺得女兒不值錢。
“你莫要哭了,你老子娘不待見你,便算你回了家,這日子也難過得很。”庭悅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這樣的事又不少,保不齊她還要被再賣一次。
雲霧撲過去直直地抱住自家姑娘的腿,眼淚鼻涕沾滿小臉:“求姑娘救奴婢,奴婢弟弟要用功,爹娘也老了,做不得重活……奴婢,奴婢要下地種自家的田……爹娘曉得奴婢還算有用,就不會不要我了……”
“你先收一收哭聲,外頭聽到了還以為我在打人呢。”庭悅輕輕拍著雲霧的背,“你家要贖一個你這樣的丫頭,要八兩的銀子,你現今自己又多少,你弟弟能給你多少?”
八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夠外麵清貧人家一年的開銷。
俞氏一向勤儉持家,庭悅緊湊滿湊地攢銀子,再把她做“案首”的每年五百錢全存起來,細細打算,一年能攢下二兩銀子已經算是格外節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