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好難
眼看著又是一年過去,樓府裏頭又紅紅火火起來。小妹妹樓庭熙雖還不會說話,但也長了不少的牙,有一日還啃了父親的下巴一口,黏膩膩的口水塗了他滿臉。
老太太的眼睛還是那樣,時好時壞的。孫姨娘每天都往常熙堂跑,親自伺候湯水,一日都不懈怠。
庭悅覺得白姨娘篤定孫姨娘要害老太太實在是瞎扯淡,有一日還把這話說了出來,白姨娘神秘地一笑:你曉得什麽。
最離譜的是庭語,每回孫姨娘前腳剛走,庭語後腳就跟過去常熙堂。不明就裏的樓修遠以為是女兒孝心純良,誇了好幾回。
迷迷瞪瞪的庭悅終於醒悟。
合著自己覺得庭語年紀小,能瞞著是瞞著一點。可白姨娘並不這麽覺得,使勁攛掇著庭語往那邊湊。
麵對女兒的質疑,白姨娘顯得大義凜然:“你知道些什麽,她自己心裏一直有個疑影子,不解開這輩子都不會安寧的,倒不如隨她去。”
什麽疑影子,用腳也能想到肯定跟庭語早亡的親娘趙姨娘有關。又見白姨娘自信滿滿的模樣,庭悅沒了法子,隻好硬下心腸勸自己:
作為壓根沒有宅鬥能力的小透明,應該有一顆做鹹魚的心。努力明哲保身吧。
這回是庭悅和應家的兩兄妹第一次一起過年,前年他們回了四明,去年庭悅又跟著哥哥姐姐們和父親一起上京了。
所以這回應福和應懷都十分高興。
樓家和應家入鄉隨俗,每個人都端了兩盆桔子放在自個兒的住所門口,又炒了粉利給孩子吃,取一個歲歲吉利的美意兒。
元宵節,幾個孩子還由大人領著去鬧了一回花燈。
庭悅陪庭語拿了兩個兔兒燈玩過家家,你是兔兔小白我是兔兔小花,結果被應福拿著的那個桃兒燈一撞,三個燈一齊翻了著起火來,幸好有個家丁眼疾腳快,給踩滅了。
應懷見庭悅沒了兔兒燈興致不大高,第二日竟給她送了根兔子糖人來,還暗中囑咐道:“這回可是單給你買的,莫要讓別人知道。”
庭悅拿著糖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收吧,應懷亂七八糟的禮收了一堆,像是答應了他什麽;不收吧,這些禮物大多不值幾個錢,樓家應家的小孩子關係好,她不收反倒顯得他們兩家格外生分了。
庭悅雖心裏明白應懷對自己的意思,隻是隻要他不說出口,自己連拒絕,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比較好。
但想著如此發展下去實在累人,庭悅痛定思痛,一定要找一個時機將意思明確了。
上輩子別說戀愛,連暗戀都沒經曆過的庭悅,在處理這類事上的經驗等於零。
好難,真的好難。
近段時間,樓家和京城裏頭就一直都有著通信往來。
自打過了正月,去年在江陵一帶的冒賑貪汙一案徹底了結,削掉了八家國公五家國候還有一家伯爺的爵位,直接斬首的有十二戶,抄家共三十六戶,貶斥官員京內京外共四百三十二位,繳獲贓款上千萬。
與此同時,樓修遠在此案中立有大功,等了結了這一任,就提為從五品下朝散大夫,連帶著二叔父樓修儀的官位都往上提了提。
當然,外人是不大曉得這些內情的。
隻是那日京裏頭來了一箱皇帝賜的蠟脂柏葉綢緞等,倒是讓樓府四鄰狠狠地羨慕了一把。
風水輪流轉,之前庭祺的婚事在京中要靠撿漏才能賺一個好夫君,如今京城裏頭的公府侯府被撤掉一半,曉得新貴樓修遠正巧有一個女兒待字閨中,一時間登臨京城樓府向胡平安打探消息的數不勝數。
故而,近半年來胡平安寄往交州的信也格外多。甚至,博陵崔家,榮陽鄭家兩家的夫人還特意來寫過一回信兒,向樓家親自表了結親之意。
更有甚者,南海梅家和海家的兩位夫人因為離交州近,還親自帶了自家組團上門來拜見。又得知庭祺已經過了童試,誒呦喂,那彩虹屁吹的,庭祺的小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當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一馬不行百馬憂。
連帶著庭悅庭語還有壓根不會說話的庭熙,都成了這些夫人們眼中摯寶。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庭祺這位香餑餑自己是怎麽想的。
根據胡平安信中所述,禮部羅大人的嫡次子不錯,隻是羅家光庶子就有五個,後麵妯娌相處起來怕是艱難,被庭祺給否了;
肅毅伯侯家和陛下親近,而且嫁過去就是一家嫡長子可做宗婦,是有意結親的人家裏頭地位最高的了,
隻是那家伯夫人怕貓,而且庭祺不想管一家伯府,又給否了。
還有忠武將軍楊家的嫡三子,雖說這位兒郎是繼母所出,然繼母元配本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關係極好,那位繼母更是出了名的端方持重。且楊三郎他自己人品貴重踏實,在宮宴上一套刀法幹脆利落,得過陛下數次誇讚。
楊家的意思是讓他過幾年直接入京兆府禁衛,走的是京中武將將來做禁衛都督的路線。
庭祺嫁過去既不用兩地相隔,婆母又通情達理,丈夫的仕途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帖帖平平順順,壓根不用擔心什麽嫁的老公科考不力,兩夫妻一起啃老;科考考好了結果跟著丈夫外放到窮苦的地方遭罪之類的問題。
再者說,俞氏是武將人家出來的閨女,庭祺的祖父還年輕時,俞家和楊家兩家的關係是極好的。
所以,依著幾番品評下來,俞氏和樓修遠都覺得這位楊公子是可堪嫁的。
隻是下一次胡平安來信提了一嘴,說楊家那位公子出生時臉上就有痦子,雖說現在消了,但眉毛末尾那還留了塊小黑斑。
不過這也不妨事,陛下都親眼見過這小子並誇口說不錯,可見這個黑斑最多隻是略微一絲絲的有礙觀瞻,沒啥大問題。
隻是曉得這個消息的庭祺又撅起了嘴,嚷著說不要嫁不要嫁了。
氣得俞氏幾乎想當場甩個巴掌給女兒看看,手停到半空想想還是親生的不忍心,又放下了。
打不了人的俞氏隻能指著女兒罵:“這個不要那個不要,那你究竟要哪個,天上的玉帝掉下來給你做夫君嗎?是,你現在年紀還小,這挑著挑著年紀不就大了嗎!”
在旁邊轉著手帕玩的庭祺嚎啕大哭:“母親就這麽急的要把我嫁出去了嗎,您是不是現在日日陪著熙妹妹都不要我了!嗚嗚嗚……女兒,女兒除了梅家和海家的兩位公子,其他公子長什麽樣都不曉得的!”
“萬一,萬一他個子不高還肥膩膩的,女兒後半生難道還要一直隻能抱著個豬頭睡覺嗎?”庭祺聲嘶力竭。
心疼女兒並且完全吵不過女兒俞氏突然覺得女兒嫁人好難。比自己嫁人還難。
倒是某一天京城裏頭來的信多了一封。
樓修遠把信遞給庭悅的時候十分納悶:“盧國公家的小姐?國公爺家的幾個堂侄女都出嫁了,他家如今就一個老來女,說起來就比庭瑩大了兩歲,居然會寫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