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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初緣

  庭悅被他嗆地氣結,你你你你了半天總算想到一句話頂了回去:“莊子先生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是我,你怎曉得我有沒有愁緒。按公子所說,難道做皇帝的就沒有煩心的事嗎?”


  那少年鼻子裏頭哼了一聲:“皇帝?樓家姑娘人在交州,心倒是飛去長安了……我母……當今陛下她最是冷心冷性,有什麽煩心好說的。”


  庭悅雖未曾見過當今陛下沈妤這位女皇,可業已從許多書籍並著應先生講的時事裏頭曉得了許多她的豐功偉績,如今沈妤之於庭悅,頗似偶像之於粉絲,不容他人置喙:“陛下收失地,興科舉,除賦役,倡勤儉,皇天後土,你,你怎可妄議?”


  “你曉得些什麽,她是個好皇帝又如何,她還不是……”那少年在黑暗裏緊緊攥住了拳,生生地把後半句“還不是害死了我母親”給咽進肚子裏。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半晌後,輕輕敲了敲牆,“姑娘繼續背書吧,長日無聊,突然聽到念書聲,才覺得自己還是個活人。”


  這話說得詭異,樓庭悅氣呼呼地揮揮袖子:“我不背了,想來也到點兒了,今日便回去了。”


  “那姑娘明日來不來?”


  “不來。你個潑皮混蛋。”


  少年朗聲而笑:“不愧是你家老太太的孫女,罵人倒是痛快地很,一點閨秀架勢都不曾有的。”


  庭悅憋了一口氣:“這世上的女人都得照著書裏頭的條框長不成,不過罵你一句,我還罵錯了?”


  “沒罵錯,沒罵錯。”他頓了頓,“我自認命數不好,日子過的混賴,姑娘倒像是頗有心事。”


  她眸色暗了暗,彎下身子去摸月季的花瓣:“哪有什麽心事呢,不過是常日守在這院子裏,不曉得何時能出去罷了。”


  “樓家才女盛名,我朝又有女科,姑娘一心向學,想來若有機緣,定是能搏一番天地的。”他說這話似是在說牆對麵那個還隻會對著四四方方的天井歎氣的姑娘鼓勁,然庭悅總覺得他這些話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我這就回去了”庭悅對著外頭將要進來的菊意招了招手,“我隻求少年多吃苦,將來日子爽利些,一介女子,官場搏殺再怎麽樣都難得很,倒是哥兒你,既也有鴻鵠誌,更要為前程搏一搏才是,天色不早,告辭了。”


  牆那頭,月色打下來,少年仰頭看天,長抒一口氣。


  天氣實在是熱,庭悅和庭語近來每日罷了飯就往天井那頭跑,就著天井的涼風散一散,一個抄書,一個打絡子。


  庭悅這幾日才曉得她平日裏頭總喜歡夜裏就著燈看書,月例全算進了燈火柴油這筆花銷這筆花銷,省不下幾個子兒來。


  天井雖掛了燈籠,可也不大亮堂,故而庭悅每日抓緊著在白天多記一些,夜裏就將書一卷,在天井下頭踱步背書。


  庭語怕壞了眼睛,等天色沉幕,便早早離開,庭悅則會在這兒再多背上一會,隔壁宅子那位簡直神出鬼沒,最喜歡說的就是在庭悅背的正起勁的時候突然來一句:

  “姑娘,你前頭又漏了一句。”


  前幾次庭悅都忍了,後來她就指著圍牆學庭語陰陽怪氣的語氣隔著牆對著他說:“公子倒是什麽都通得很,我昨兒背《論語》你說我錯了,今兒背《詩三百》你也說我錯了,小女不才,比不得公子過目成誦的本事。”


  對麵那位大概是憋不住笑:“你學你家姐姐學的倒挺像。”


  庭悅又被他嗆得不曉得說什麽,倒是他某日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朝著圍牆丟過來一個小包袱,裏頭有五六個竹蜻蜓:“前兒去街上買的,祝姑娘能如這竹蜻蜓,早日掙脫這深宅高牆吧。”


  樓庭悅道了謝,又聽見他說:“我明兒便要離開交州了,姑娘,我家作主君老爺的可不是什麽好人,若有人來問,莫說你遇見過我。”


  樓庭悅一臉懵,這這這她跟對麵這位認識了快倆月,可斷斷續續聊上天的日子連十日都湊不上,其中還有八天他在說自己背錯了書,兩天在吵嘴,連他的名字都不曉得,實在是算不得遇見過。


  就算說是遇見過,也不曉得他是黃家的哪一位啊。


  心裏這麽想,嘴巴卻不是這麽說的,她接了那竹蜻蜓輕輕哼了一聲:“公子倒是好打算,五個竹蜻蜓便能買我的一張嘴。”


  少年的聲音倒是暢快地很:“不是買你一張嘴,是道謝罷了,若是有緣,想來能同你再見的。”


  數年後樓庭悅才曉得他那個道謝是個什麽意思,大約如同沙漠旅人遇到水,毫無活氣的人忽而覺得自己還踏踏實實得在這世上罷了。


  沒過多久,隔壁這家宅子就換了主人,有位姓莫的官大人將其買了下來。至於那位隔著牆對她說“前頭又漏了一句”的那位公子,倒像是人間蒸發般,也不曉得他說的有緣再見,到底是真是假。


  說起來還是樓修遠那日聽了庭悅對魚生的一番見解,對著幾本草木書鑽研了一夜,第二日上衙便請了幾個郎中來一同商討研究這幹淨的魚生與不幹淨的魚生的區別。


  而後那些郎中又延請了一些道士清人,樓修遠和幾個交州的的富紳官員各自湊了一筆錢,再加上交州官府也出了一筆。


  那些郎中道士在交州府衙待了半年,竟然真的讓他們弄出一味丸藥來,裝在瓶罐裏頭便能保存很久。


  若家中有人愛吃魚生,便花半吊子錢買一罐,吃了魚生後有腹瀉症狀,便三餐後各吃一丸,雖依然會有少部分嚴重者會拉的脫力,但隻要配著藥再多喝水,一條小命大約保得住。


  這一丸藥雖表麵看是樓家自己白費心思,又貼了些許錢財進去。


  老太太當初因為樓家要出錢支持製藥同樓修遠發脾氣,不過當家主母畢竟是俞氏,她一邊陰陽怪氣地指責老太太沒有遠見,一邊將家產鋪子裏頭的銀兩給樓修遠以支持。


  果不其然,其後交州因腹瀉而死的青壯年少了好幾番,作為這一項目的領導者樓修遠,不僅因此在考績上大大加分,且在後來卸任赴京時,得到了一把交州人民送來的萬民傘。


  庭悅也因此被自己這個父親誇讚,梁大人家有個及其喜歡刺繡的幺女兒,因此梁大人常囑咐在京中的親戚送些京中最時興的繡樣來。


  樓修遠大約是福靈心至,特意求了梁大人要了許多,某一日竟破天荒地把一繡花簍子的繡樣全都送給了庭悅。


  庭悅望著自己被針紮了十幾個洞的手,感動地幾乎當場就要跪下來管樓修遠叫爹。


  那些花樣子後來庭悅借著什麽重陽、中秋之類的名頭,分了好幾次當作禮物,一個不剩地全送給了庭祺和庭語。


  給應福也送了一次,第二次送的時候應福揚言樓庭悅你再給我送這麽娘們唧唧的東西,我就讓你看看什麽是爺們該幹的事,庭悅就此作罷。


  正所謂秋日甘蔗賽過參,交州甘蔗多且甜,甘蔗一上,樓家幾個愛吃甜的孩子每日都要喝上三兩杯蔗汁。


  應先生也十分好這一口,又聽樓修遠說便是等到了臘月,交州的天氣也溫暖,莫說襖子,便是厚一點的裏衣都不用穿,心裏十分羨慕,嚷著說自己要留在樓家過年,不去那冬天凍死個人的四明了。


  應先生嘴上雖這麽說,但心裏確實是思鄉心切,過了臘八便帶著應家兩兄妹和夫人上了回四明的船。


  也是難得,應家幾個在外頭做官的兄弟子侄今年春節都湊上了三年一次的探親假能回四明老家過個年,應懷十分不舍,上船之前特意讓小廝給庭悅帶了個話:“等你懷哥哥開春回來了,給悅姐兒帶許多好玩意兒作新春賀禮。”


  俞氏更是忙,她帶著庭祺一起研究如何要給樓家在京裏頭或是在各地做官的世叔上峰送禮,又要籌劃著在交州的新年應哪天去哪家道賀。


  庭語和庭悅也在旁邊幫包媽媽弄點籌備家裏年夜飯的事,也算是稍微學了些管家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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