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生日快樂!
秋日深了,清早的大理寺衙門前,積滿了一層落葉。
自從上次審判以來,大理寺和刑部也各發散人手,前去尋找這位“吳岩”,可查了個遍,別說找不到“吳岩”的蹤跡,連桑鶯鶯與吳岩的相識都無人能佐證。怎麽看,這“吳岩”都像是桑鶯鶯為了脫罪而胡謅出來的對象。
祁慕寒今日再次提審桑鶯鶯,齊佳等人預備會有一場艱難的審訊,可提審不久,桑鶯鶯竟把一切都招下來了,有理有據,而且親自畫押,隻求祁慕寒輕判。
提審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連公孫鏡和齊佳都不敢相信。拿著一紙畫押書,幾個人都吐出了一口氣——此案,總算是結了。
祁慕寒沒有當堂宣告對桑鶯鶯的判罰,而是將她與江東百姓重新押下了大牢,將這一紙供狀派人呈交祁成皇。
一場血腥的亂賊作案事件,在祁慕寒手中結案了,他坐在公堂椅子上,眾人都退去後,他還是坐著不動。
祁晟本來往外走的,又回頭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三弟辛苦了,這案子查得漂亮。”
祁慕寒笑了笑,道:“大哥,這次的事你也出了不少力。”
“應該的。”祁晟眼角帶笑,負手離開了公堂。
祁慕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一絲戾氣纏上眉宇間。
“祁晟!”祁慕寒心中恨不得將這個名字絞碎了千萬段,然而他隻是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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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鏡心事重重地回到府中,帶著祁慕寒交代他的話——這案件結果一個字也別對公孫薇說。
公孫薇纏著問了幾句,公孫鏡隻說:“目前還在審理中,殿下自有決斷。”
公孫薇隻好作罷,心想祁慕寒與桑姐也是相識的,定會還她和江東百姓一個清白。
而此刻的公孫鏡正在疑慮:他辦案多年,完全看得出桑鶯鶯這種女子,不大可能做得出這種幕後策劃叛亂的事;那十幾個死士的身手,他在追月宴上是看過的,怎麽會是桑鶯鶯這種眼神幹淨的女子能夠操縱得了的?
然而這十幾個死士,確實又是江東人,這件事足以讓祁成皇對江東勢力再起戒心,祁慕寒如果表現出對江東人的一絲憐憫,必將讓祁成皇對他極度不滿。
正思忖著,忽然門房來報,熠王到了。
公孫鏡沒想到前腳剛回府,祁慕寒後腳就到了自己府上,趕緊出去迎接,公孫薇卻比他快一步,跑出去找祁慕寒了。
公孫鏡到前堂的時候,公孫薇正纏著祁慕寒,打聽如今桑姐和營地的百姓怎麽樣了?找到證據了嗎?吳岩找到了嗎?
祁慕寒把她鬢邊一縷碎發別到耳後,說:“我來找公孫大人聊兩句,能等等我麽?”
“又有什麽事不能讓我知道的?”公孫薇一下警覺起來,上次隱瞞我,這一次又想再故技重施?
祁慕寒微笑道:“我是來找你爹聊你我的婚事,你願意旁聽著,也行。”
公孫薇:“……”
這麽急的嗎?公孫薇有點窘迫,一說起婚事就心虛,幹脆就要跑開——祁慕寒又一把拉住她,“別跑太遠,等會還要帶你走。”
公孫薇一掙,“我沒說過要跟你走。”
祁慕寒淡淡一笑,也暫時不去理她,找公孫鏡談話去了。
公孫鏡與祁慕寒到了書房裏,兩人秘密地聊了好久,隻等到月上樹梢頭,祁慕寒才從書房裏出來,到池塘邊找到了無聊發呆的公孫薇。
公孫薇正往池塘裏丟小石子,把池塘的水炸出一個又一個漣漪,祁慕寒悄悄走近她,公孫薇正要拾起一塊石頭,忽然就瞥見了地上一個朝她靠近的黑影。
於是繼續不動聲色地坐著,等祁慕寒離她還有一個手臂位置的時候,公孫薇突然掬起一大捧水,往他身上一潑!
祁慕寒正準備嚇嚇公孫薇的,結果被這水一下子潑中了臉龐,濕噠噠地水珠沿著頭發往下滴,從衣襟裏鑽進去,秋夜濕涼,被冷得打了一個噴嚏。
公孫薇才想起他大病初愈,趕緊掏出手帕要替他擦拭,祁慕寒卻用手抹去了臉上的水珠,不發一言地坐到她身旁。
“這就是你當初掉落的池塘麽?”祁慕寒靜坐了一會,蹦出這麽一句話。
公孫薇心想,他是怎麽知道我掉進這個池塘的?但轉念一想,他與自己父親接觸了這麽幾次,肯定是把話都聊開了,於是回道:“是啊。”
她猜想祁慕寒下麵會問出什麽問題,但等了半晌,祁慕寒隻淡淡地說了一句:“走吧。”
公孫薇一愣,“去哪?”
祁慕寒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她伸出一隻手,說:“陪我去個地方,好不好?”
公孫薇抬起頭,見粼粼水光映入他深邃的眼眸中,裏麵卻埋著一絲罕見的疲憊。
他今日發生了什麽嗎?
“好吧。”公孫薇握住祁慕寒的手,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冷戰,祁慕寒回頭看了她一下,慢慢鬆開了手,獨自在前方走著。
公孫薇腳步頓了頓,再次主動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仿佛想溫暖那雙冰冷的手。
祁慕寒卻一聲不吭,公孫薇從後麵看見他幾縷披散的長發飄著,原本寬直的肩膀,好像瘦削了一些,那身王袍披在身上便飄逸了起來。
到門口時,公孫鏡與趙慕芝竟都在大門口站著。
趙慕芝給她套了件披風,裹好了,低聲對她說:“好好陪殿下。”
公孫鏡:“若是太晚了,不方便回來,著人捎個口信就行。”
公孫薇:??
絕了,這就是新時代開明的父母麽?
及至她上了馬車,行了好一段距離,祁慕寒還是罕見地沉默著,她想到這三殿下可能真的遇到什麽煩惱了。
公孫薇坐到他身旁,拿胳膊肘捅了捅他:“殿下。”
祁慕寒沒說話。
公孫薇想了想,喚道:“韓玨…!”
祁慕寒嘴角動了動,還是沒說話。
公孫薇眨了眨眼:“親愛的!”
祁慕寒愕然抬起了頭,目光延遲一般投到她臉上。
“噗。”祁慕寒笑了出來,“又是跟哪兒學的稱呼?”
公孫薇見他終於笑了,也笑了起來,“那你喜歡我叫你什麽?殿下、韓玨?”
祁慕寒終於恢複了原樣,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衝她一笑:“最喜歡你喊我’相公’。”
公孫薇臉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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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下時,祁慕寒先跳下馬車,伸手攬著她的腰,把她輕輕放在地上,拿出一塊綢巾,蒙住了她的眼睛。
公孫薇嘟囔道:“有什麽神秘的,需要這樣麽?”
祁慕寒牽起她往前走,公孫薇直感到腳下軟綿綿,有些奇怪的聲音…..
祁慕寒停住,回身扯下她蒙眼的綢巾。
公孫薇眨了眨眼睛,震在了原地。
一大片紅色花朵形成的海洋,頭頂上,翻飛著無數亮晶晶的碎片,腳下是一片草地,她就站在其中。
祁慕寒輕輕拍了拍手,隻見兩個黑衣人左右一縱,拉開了一條橫幅,上麵四個大字:生日快樂。
公孫薇:“……”
太土了吧!!
她笑著去錘祁慕寒,一錘,發現不對。
有人在她耳朵邊輕喊:“睡覺也在喊著本王的名字,你是太想我了麽?”
公孫薇驟然睜開眼睛,她正躺在祁慕寒的懷裏,他低頭看著她笑。
原來剛才是個夢。
“我什麽時候睡著的?”公孫薇尷尬地揉了揉眼睛。
“走到半路便睡著了。”祁慕寒說。
馬車已經停下好一陣子了,想來是早就到達目的地了,隻是祁慕寒並不想叫醒她,由得她睡到自然醒。
公孫薇掀起了簾子,往外一看,這不正是青玉坊的後院麽?
正要問祁慕寒,祁慕寒卻一把牽起了她的手,往裏走去。
公孫薇心裏奇怪,今日確實是她的生辰,可桑姐和一眾百姓還在大牢裏關著,她沒這個心思過生辰,也不想張揚,祁慕寒理應是不知道的。
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祁慕寒邊走邊說:“薇兒,我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這些天太忙,沒來得及準備什麽,你看看這個你可喜歡?”
他讓開身子,隻見院中架起了一口大鍋,蘇炙夜、玉嫵顏、粟籬、齊淩,四個人坐在鍋邊,看見她來了,齊齊站起來,對她道了聲:生日快樂!”
公孫薇呆愣了一下子,一時說不出來話,心中滾燙,眼眶發熱。
祁慕寒笑了一下,從袖子中拿出一個錦盒,抬起她的手,放到她掌心:“生日快樂。”
這是多麽現代的生日啊,連用語和儀式都這麽現代,公孫薇不是沒有疑惑;但是很快,這點疑惑就被幸福淹沒了。
“薇兒,這是我的禮物。”玉嫵顏也將一個錦盒交到公孫薇手上。
“我的!”粟籬蹦過去,一個盒子搭在玉嫵顏的盒子上。
蘇炙夜沉默地走過來,將一個最大的盒子放在粟籬的盒子上,三個大盒子,沉手得很,公孫薇差點沒捧住。
祁慕寒替她捧著,齊淩走過來,將一個盒子交到公孫薇手上,微笑道:“我的應該是最特別的。”
“說什麽呢?”玉嫵顏瞪了他一眼,“女人才最了解女人,薇兒定是最喜歡我的禮物。”
祁慕寒笑道:“齊淩,別忘了章知堯的。”
“哦對,”齊淩又拿出一個盒子,“這是章知堯給你的。”
公孫薇訝然:“章大夫怎麽會給我…….?”
齊淩對她笑道:“你們一天天的,用他的臉偽裝,可苦了他了。前些天你裝成他的樣子混進衙門的時候,殿下事後隻好私下派人去尋我,讓我給他解釋解釋,圓個謊。聊著,就聊到了殿下要給你過生辰。”
“章知堯今夜是來不了,傅太醫要與他研究蕁刺毒,所以讓齊淩幫忙轉交禮物,聊表心意。”祁慕寒說。
公孫薇傻站了片刻,轉過頭去,揉了揉眼睛:“風有點大,有沙子進我眼睛了……”
友情這個詞她一直都懂,可是穿回來以後,她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