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這不公平!
祁慕寒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祁晟褶扇輕搖,內心一陣暗笑。
他這個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神鬼難察,就算祁慕寒能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揪到他頭上,他也有辦法完美應對。
他一收紙扇,猛的一指桑姐,“刁婦!本王剛才還對你好言好語,你竟然信口雌黃,你當衙門是什麽地方?來人,上刑!”
祁晟是第一輔案官,更是大殿下,大理寺衙役沒有不聽的道理,當下就走前去,將桑姐摁倒。
公孫薇站在祁慕寒背後,手心裏全是汗,暗中扯了一下祁慕寒的衣角。
祁慕寒的頭偏了偏,卻不發一言。
衙役將桑姐死死摁住,兩排拶具往桑姐十指中間一放,桑姐纖長的十根手指從拶具另外一側伸出來,酷刑來臨前的一秒,她恐懼得全身都在發抖,抬頭苦聲哀求祁慕寒。
祁晟喝道:“動手!”
左右衙役猛的一拉拶具,桑姐厲聲尖叫,拶具發出可怖的聲音,絞得十根手指變形般的抽動。
公孫薇看得眼眶發熱,發狠地盯著祁晟,突然又聽一聲啼泣,角落裏的蝦兒蜷著身體,蒼白的臉上流下淚,咚咚咚地直朝堂上的祁慕寒磕頭。
公孫薇的臉別到一邊,免得落下淚來。祁慕寒仍是一言不發,麵無表情。
這些都是與他一樣擁有江東血統的百姓,他用著韓玨的身份時,便與這些人打過交道,每一個人的臉龐他都熟知,然而此時他若不冷靜,祁晟便會更變本加厲,在他麵前折磨這些無辜百姓。
唱戲時那甜美的嗓音被徹底毀了,桑姐持續發出淒涼的尖叫,痛哭和哀嚎聲衝擊著在場之人的鼓膜,聽得人肝膽俱裂。
有不少人認出這就是戲坊裏的老板娘,還有人暗暗開始指責祁慕寒的不人道,祁晟便算了,祁慕寒自己也有半個江東血統,竟然對自己的同胞下這樣的狠手。
祁晟心裏非常滿意,這種效果正是他想要的——在江東百姓麵前,摧毀祁慕寒的形象。
“夠了。”祁慕寒冷冷地說,衙役馬上停下來,鬆開拶具,桑姐的十指垂下來,血肉模糊,扭曲變形。
“桑鶯鶯,”祁慕寒道,“本王再問你一次,這些人是怎麽到營地裏的?”
桑姐亂發覆蓋臉龐,混合著汗和眼淚,艱難地抬起頭來,一看到祁慕寒那張熟悉的臉,淚又止不住流下來。
不久之前,這個人還帶著一名大夫前來營地,醫治好了小蝦的病吧?他身邊還帶著自己最喜歡的那名小姑娘,公孫薇。可現在,他卻變得如此冷漠,不近人情。
更讓她想不通的,這人居然是當朝的三皇子,熠王祁慕寒。她淒涼地笑了一下,這些祁國人……
看著這不說話的瘋女人,祁晟皺了皺眉正要說話,祁慕寒先他開口了:“犯人意識不清,章大夫,你去看一看。”
他的頭偏了偏,手從案桌下方伸向公孫薇,暗暗一握她的手。
公孫薇也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公孫薇頂著章知堯的臉,背起那個藥箱,走到桑姐麵前,蹲下身來,捧起她的手看了一下,又撥開她的亂發,回頭給祁慕寒使了個眼色。
祁慕寒給左右示意,馬上就有人前來,用兩塊屏風臨時給“章知堯”和桑姐圍遮了起來診治。
公孫鏡又恰到好處地拱手道:“犯人意識模糊,確實應該診治一下。”
祁晟搖了搖扇子,“公孫大人言之有理。”
自家親戚,祁晟還是要給個麵子的。
公孫薇抬起桑姐的頭,拚命用目光給她示意——這種距離不能說話,隻能靠眼神交流。
桑姐眼神有點渙散,公孫薇湊到她麵前,使勁眨眼睛——桑姐,是我!
桑姐總算反應過來了一點點,虛弱地看向她,公孫薇快速亮出一張紙條,上麵是七個字:相信我們,說實話。
桑姐眼睛猛的睜大了一下,終於認出眼前這人是誰了,她向公孫薇投去詢問的眼神,公孫薇便馬上點頭,指著字條上的那三個字:說實話。
屏風撤去,公孫薇依舊背起藥箱,回到祁慕寒的身後。
桑姐努力支起身子,顫聲對祁慕寒道:“是有一個人,將這些人帶來營地的。”
祁慕寒:“這人姓甚名誰,現今何在?”
“他叫吳岩,”桑姐咬了咬幹裂的嘴唇,好不容易下定主意,“與我有婚約,平日是在十裏河堤邊做些小本生意,賣些麵具、瓷器。”
祁慕寒握了握拳頭,公孫薇心下登時一片雪亮——之前蘇豫偽裝成陸虎接近桑姐、不時出現在江東營地的原因,終於揭曉了。
原來祁晟利用這群無辜百姓,下了這麽大的一步棋。
祁晟搖著扇子道:“吳岩?”
他望向公孫鏡與齊佳,緩道:“本王記得,此前雁江刺殺熠王一案,背後的主使,好像也是這名吳岩?”
這個名字,公孫鏡記得,齊佳也記得,但自從醉花樓到現在,這人像鬼魅,連個真容也無人知曉,更別說緝拿歸案。
公孫鏡道:“確實叫吳岩,但此人難尋,至今尚未查出他藏身之處。”
桑姐徹底震在原地,吳岩是通緝要犯?為什麽她一點都不知道?
祁晟:“你怎麽證明自己真的認識吳岩?而不是你為了脫罪,信口扯了一個要犯名字?”
桑姐聲淚俱下,顫聲說:“大人……殿下,請你們相信我。我也相信我的夫君吳岩,絕不是那個吳岩。他……他也許也是被這十幾個凶手蒙蔽了,他是清白的。”
她到現在還傻傻地相信著蘇豫,公孫薇一陣心酸。
祁慕寒道: “你說一說是怎麽結識他的,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哪裏。”
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桑姐你可千萬別犯傻,要說實話啊——公孫薇心中默默念著。
桑姐內心掙紮了一番,將怎麽認識吳岩,平時如何與吳岩相處,吳岩在追月節當晚約她到十裏河堤邊一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隻略去了當時吳岩對她說的那一席話。
祁慕寒陷入了沉默,祁晟也一時沒說話,齊佳摸了摸頜下須,說:“這麽聽起來,倒確實是有這個可能,吳岩此人利用了這名女子,策劃了一次掩人耳目的行動。”
祁晟冷笑道:“吳岩此人連名字都沒有登記在冊,雁江一案,本王與大理寺搜捕多日,都尋不到這個人,你說認識他?那得拿出實打實的證明。”
桑姐愣住了,她能有什麽證明?現在想起來,他們倆交往的事似乎也沒告訴任何人。
祁晟見桑姐愣住,當即冷笑不語。
祁慕寒一拍堂木,“此案多有疑點,既然嫌犯說出了另外一人,本王自會徹查,今日審案到此為止。”
衙役收起門口立牌,馬上有人將桑姐架起,連同堂下這幾十名江東百姓,依舊一一押回大牢。
公孫薇趁著人多不注意,湊到祁慕寒的耳朵邊:“既然她把吳岩招出來了,還有必要關著他們嗎?”
祁慕寒坐著不動,直等到公孫鏡、齊佳、祁晟等人,一一退去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後堂拉去。
一入後堂,他將門一關,兩手撐住門,將她圍在中間,抬起她的下巴,“你挺有勇氣啊?用我製的麵具,竟敢這樣的胡作非為?”
公孫薇眨了兩下眼,“我不也幫上你的忙了嗎?”
祁慕寒氣笑了,“你不來,就是幫我的忙了。”
他在堂上的時候,一邊要顧慮她的感受,一邊要分心觀察祁晟,一邊還要提審桑姐,極為焦心,她一點都不知道。
他冰涼的手指細細地撫摸她的臉頰,“你還敢用那種藥油,當眾報複本王?”
公孫薇的頭偏了偏,避開他的手指,“誰讓你上次不告訴我實話?”
她正要推開他,頭皮忽然一陣痛,低頭一看,祁慕寒不知道什麽時候抓住了她的發尾,低頭嗅了嗅,道:“好香。”
公孫薇掙了一下,祁慕寒就是不放,便裝出生氣的樣子:“這不公平!”
祁慕寒笑了,手指繞著她的頭發,“什麽不公平?”
公孫薇:“你要娶我,就得告訴我所有真話!”
“哦?”祁慕寒饒有興味地笑了,“那你告訴我所有的真話了嗎?”
公孫薇嘴角一沉,他是怎麽知道自己有秘密的?
祁慕寒又笑了,“既然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何來不公平?不如——”
他的嘴唇忽然湊近公孫薇的唇邊,拇指撫著那兩瓣紅唇,低笑著:“不如你先來告訴我,你的秘密?”
公孫薇眼睛微微閉上,睫毛飛快地扇了兩扇,心頭就湧起一個主意,正要說出來,背後的門忽然被推開,她一下子沒站穩,被撞到了祁慕寒的懷裏。
門後伸了個戴著官帽的腦袋進來,一見眼前景象,頓時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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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大理寺衙門,公孫鏡在退堂以後,想起還有案文要辦,又折返回來,推開後堂的案文室的門,冷不丁看見這樣詭異的一幕——
祁慕寒懷中抱著章知堯,章知堯竟然還攬著祁慕寒的腰……
這場景太辣眼,公孫鏡一手遮住眼睛,內心狂呼:“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