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能動手盡量不動口
蘇炙夜嘲諷道:“他居然想讓個一心想要他死的人,做他的禁軍副統領?”
“說話小心一點,”祁慕寒挑了挑眉,“而且他隻是與我商議,並沒有決定下來。”
蘇炙夜冷哼一聲,本想直接拒絕,忽想到了什麽,要說出口的話又一下子噎了回去。
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祁慕寒一雙墨瞳閃著銳利的光,“你想我答應下來?”
蘇炙夜不說話。
祁慕寒往他走近半步,語帶警告道:“你想利用這個身份去暗殺皇帝?”
蘇炙夜眼角抽了抽,欲蓋彌彰地道:“我要殺他,早就可以潛入皇宮去殺,不一定要利用這個身份。”
“蘇炙夜,”祁慕寒緩緩地說,“我知道他是當年發動戰爭的人,但是如果他現在死了,江東的穩定就毀了,你明白這個道理麽?”
祁成皇在當年的戰爭過後,致力於讓江東平穩下來,雖然沒有做到最好,但是如果他一死,這些平穩的局麵就會被祁晟、太後等人打破,東宮之爭白日化,祁國人對江東人的歧視,定將加深一層,無論最終是誰贏了這個皇位,江東人都不會變得更好過。
蘇炙夜卻冷笑:“這隻是因為你對他產生了可笑的父子之情!”
祁慕寒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蘇炙夜:“宋紅玉是怎麽死的,你別告訴我你忘記了!你小時候在冷宮過的那狗一般的日子,你也別告訴我你忘了!”
祁慕寒右拳猛的一握,喉頭滾動了一下:“你再跟我提一句我母妃的名諱,再提一次冷宮的事情——”
“你就會殺了我?”蘇炙夜嘲諷道,“可笑,你連劍都提不起!”
祁慕寒笑了笑,往後退了一步,右手驟然出手如電,一把抽出他腰間佩劍,寒劍脫鞘而出,鋒刃一閃,向蘇炙夜削來。
蘇炙夜是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身子一偏,躲過劍身,回手一掌就向他脖項劈去!
祁慕寒一收劍招,劍身陡轉,漫天劍雨就向蘇炙夜籠罩而去,赫然就是蘇炙夜在追月宴上,直接使蘇豫重傷的一招。
蘇炙夜身形在劍雨中躲了兩下,衣服被劃出幾道口子,冷笑兩聲,幹脆也不躲,就勢收招,在原地站著。
眼見十幾招快而狠的招數就要往他身上斬去,祁慕寒在半途收了劍,一道血跡自手袖中流下,順著劍柄滴入地上。
他果然是內傷還未痊愈——蘇炙夜帶著嘲諷的笑,抱臂看他。
祁慕寒也不示弱,淡淡地勾起嘴角,那笑容好像在說:你師兄還是你師兄,若不是我身上有傷,你能是我對手?
蘇炙夜被他的表情弄得心頭火起,突然一掌向他劈了過去。
祁慕寒把手中的劍丟到一旁,也不廢話,一拳往對方臉上揮去。
蘇炙夜躲了躲,一記右勾拳擊中祁慕寒的腹部,祁慕寒畢竟大病初愈,受了這重重的一拳,嘴角便沁出一縷鮮血。
然而他很快抹去鮮血,腿一掃蘇炙夜的下盤,蘇炙夜身形往上稍躍,陡見祁慕寒拿起桌上的茶杯,一下往他身上摜去!
滾燙的茶水潑中他的身子,茶葉濺了他一身,濕噠噠的滴下來,蘇炙夜怒吼:“祁慕寒!你別以為我不敢揍你。”
他整個身子往前一撲,要將祁慕寒撲倒在地,狠揍一頓。
此時從祁慕寒的袖子中飄落了一個什麽東西,不偏不倚地落到他腳下,他餘光一瞥,隻見是一小幅簡筆畫,那畫上……是一隻王八,王八的腦袋頂著一張熟悉的臉——他自己的臉。
他猛然想起,這畫是多年前,自己與祁慕寒還是半大少年的時候,有一次他睡著了,祁慕寒就照著他的樣子畫了這麽一幅畫,把他的臉安上了一個王八的身子,然後把畫偷偷貼在他背後,他一無所覺,頂著這幅畫走了大半天,被無數人指指點點,暗中嘲笑。
現在再看到這幅畫,他怒火中燒,新仇舊恨就要一起算,已經晚了一步,祁慕寒成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騎到他身上,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蘇炙夜腹部吃痛,完全沒想到祁慕寒竟然下手這麽重,看著他的眉眼,心間沒來由湧起一股恨意,腰部用力一翻轉,將祁慕寒壓在身下,也給了他重重一拳!
這拳直接打在祁慕寒的眉骨,頓時就淤紫了一塊,祁慕寒哼都沒哼一聲,膝蓋一頂蘇炙夜的小腹,將他頂到一邊,自己又騎到他身上,七八拳連著,一並往他臉上招呼。
兩人你來我往,拳頭連番招呼,凳腳和茶杯也沒放過,直到祁慕寒右手上那道黑線隱隱若現,蘇炙夜身上的衣裳破爛不堪,才停下了手。
祁慕寒抬頭,隻見堂上橫梁、門邊、伸出了不少腦袋——都是他的暗衛。
暗衛聽見動靜,自然會出動,但見到的竟然是殿下在與蘇炙夜動手,這真是八百年未見的事情。然而沒有祁慕寒的命令,他們不敢貿然行動,因此隻是圍觀看熱鬧。
張快和李慢兩個暗衛也在裏麵,祁慕寒聽見張快嘀咕了一句:“誰贏了?”
蘇炙夜頓覺威嚴掃地,祁慕寒低喝了一聲:“滾!”
暗衛“呼啦”一聲,作鳥獸散。
蘇炙夜衣裳破破爛爛,臉半邊腫著,祁慕寒看了他幾秒,“哈哈”大笑起來。
蘇炙夜勃然大怒,扯起一條凳腿,就要繼續再戰,便在此時,腦袋裏又響起那陣破冰聲,像記憶裂開了一條縫隙,一把遙遠而陌生的聲音飄出縫隙,回旋在腦海裏。
他丟了凳腿,冷笑看祁慕寒:“我看你恢複得還不錯!”
祁慕寒整理了一下衣裳,慢悠悠地說:“你師兄畢竟還是你師兄。”他斜睨了他一眼,“你剛才一直想揍我的臉,是不是還在妒忌我比你帥?”
蘇炙夜仔細回想了一下,“呸”了一下,轉身就要走。
祁慕寒叫住他,“你是不是忘記了今晚要做什麽?”
蘇炙夜回頭,看他被自己揍得青紫的眉骨,發紅的嘴角,嗤笑道:“怎麽?你這個樣子,還想去拜訪公孫府?”
祁慕寒扯掉半截耷拉的袖袍,笑道:“去,為何不去?而且你也得和我一起去。”
蘇炙夜又“呸”了一下,抬腿就要走,祁慕寒悠悠道:“本王正想看看薇兒會有多心疼我。”
“老子就想當著她的麵,再揍你一頓。”蘇炙夜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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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時辰後,公孫府門前。
馬車“嘶”的一下停定,車廂裏卻一時沒動靜,祁慕寒拿著一枚雞蛋揉了揉眉骨,遞給蘇炙夜,蘇炙夜接過來,冷道:“我陪你來公孫府了,你答應我的事最好也要做到。”
祁慕寒擺擺手:“那王八的畫麽?已經交給粟籬燒掉了。”
蘇炙夜看著他因為忍笑而微微抽搐的嘴角,怒道:“祁慕寒,你他娘的把這幅畫隨身帶著這麽多年,是幾個意思?”
祁慕寒本來還想再笑他幾句,想起還有正事要做,不理他,整理一下形容,撩起簾子,跳下馬車,抬腿往公孫府走去。
蘇炙夜也隻好跟著他。
偏偏剛好公孫薇就從府中出來,悶得慌,正要出去溜個彎兒。
一走到門口,見到馬車前並排站立的兩人,再一瞅兩人的臉.……
公孫薇:“……”
公孫薇:“……….”
這信息量有點大,昨晚走的時候,祁慕寒還病得虛弱,看來服下他說的那種藥以後,好了許多。隻是這臉……
她爆發一陣大笑,一邊捂著肚子,一邊跳到祁慕寒麵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是不是打了一架,你的病就好了?”
祁慕寒虛弱地朝她靠了靠:“一言難盡。”
公孫薇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誰打贏了?”
祁慕寒捧起她的臉蛋,額頭輕輕與她額頭一碰,對她曖昧地笑道:“本王什麽時候輸過。”
蘇炙夜:……
忍不了了,現在就走。
然而祁慕寒一把拽住他,就往公孫府裏走,口中說道:“薇兒,我今日出宮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我還沒有正式拜訪過府上,這就來看看了。公孫大人在府中麽?”
公孫薇心道,好家夥,拜帖都不遞,就直接上門尋我爹?果然是皇子的排場。
“我爹在衙門公幹,還沒回府。”公孫薇狐疑道,“你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我爹的?”
祁慕寒含情看她:“本來是想找你的,也順便看看嶽父大人。”
公孫薇還沒說話,蘇炙夜在旁邊嗤笑了一下,祁慕寒什麽目的,他最清楚。
身後突然響起趙慕芝的聲音,“這不是三殿下麽?薇兒你怎麽搞的,怎麽不把人請進來?”
祁慕寒從公孫薇身後伸出半個腦袋,“夫人客氣了,本王正在詢問薇兒,方不方便拜訪府上呢。”
“方便方便,什麽時候都方便,殿下快請。”趙慕芝殷勤地上前招呼,順便回頭交代府上一眾下人趕快準備好酒席、茶點。
公孫薇扶額,且不說祁慕寒來這一出是想做什麽,就說趙慕芝,明明那日在書房裏與公孫鏡交談時,對於祁慕寒的病她是心灰意冷的,如今是一看祁慕寒又生龍活虎了,估計那顆想讓他做女婿的心又死灰複燃了。
祁慕寒招呼侍衛將馬車上備好的禮物搬下車來,交給公孫府的門房,便與蘇炙夜走入府中。
經過長長的回廊,見假山池塘,處處繁花,加上廊簷那一排金燦燦的裝飾,當真是毫不掩飾的土豪風格。
帶路的公孫薇解釋:“這都是我娘帶過來的嫁妝造的,我爹不喜歡這樣的張揚。殿下,你可千萬別誤會呀。”
祁慕寒摸摸她的頭:“不用擔心,我沒有說公孫大人不廉潔的意思。”
公孫薇撇著嘴角笑了,趙慕芝已經往前麵去,親自安排廚房與下人安排酒席。
她見左右沒有下人了,蘇炙夜又走在前麵,便湊到祁慕寒耳邊:“為什麽跟炙夜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