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各藏秘密
大殿裏剩公孫薇與祁慕寒。
公孫薇替祁慕寒攏好被子,狐疑地看他:“宮裏什麽藥沒有,你讓玉姐姐去取的是什麽藥?”
祁慕寒無力地說:“獨門秘方……止痛的。”
公孫薇見他痛得厲害,也就不問了,靜靜坐在床沿看他。
祁慕寒又閉了閉眼,方才睜開,勉強對公孫薇笑道:“還戴著這個麵具?”
公孫薇才想起來,自己還頂著這“章知堯”的臉,便撕下來:“我都給忘了……”
她從踏進殿中,心裏就一直很慌亂,表麵上卻裝著鎮定。
“不必擔心,”祁慕寒看著她,聲音沙啞地說,“薇兒,不要擔心。”
公孫薇心中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十幾天前,他們還在行宮的小山坡上吃火鍋,現在祁慕寒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命運真是不可捉摸。
“你胖了些,”祁慕寒努力舉起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龐,“胖些好,好看…..”
“可是你卻瘦了。”公孫薇故作輕鬆,“上鏡才要這麽瘦,現實裏看著可嚇人了。”
祁慕寒眼睛閉了閉,也不問她“上鏡”是個什麽東西,深呼吸幾口,對她微笑道:“別勉強自己,你笑得…像在哭。”
公孫薇愣了愣,再也忍不住,圈住祁慕寒的脖項,沉悶地哭出了聲。
祁慕寒用左手,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沒事了啊…..我沒事了。”
公孫薇鬆開祁慕寒,抽著鼻子說:“你還是非要爭這個太子之位嗎?就算不為我,也為你自己——”
她話沒有說完,看見祁慕寒眼裏蘊含的倔強,她就知道白問了、白勸了。隻想他遠離這個是非場,哪怕與自己遠遁江湖,又有什麽不好?
祁慕寒無力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換了個話題:“告訴我,你為什麽會跳那支舞?”
又來了,今天問的第三個人了,公孫薇感慨道:“我知道跳得很爛,不過連你都這麽問我,我隻好說我學不到我娘的半點皮毛。”
“你娘?”祁慕寒嗅到了一絲不對的味道。
公孫薇繼續感慨:“我娘當初可會跳舞了,小時候我們都跟著她學,我的婢女也跟著學,可能她們跳得都比我要好。”
祁慕寒看著她,腦海裏的信息碎片在迅速拚湊著。
公孫薇繼續說:“對了,我今天見到端妃娘娘了……”
祁慕寒低頭,掩蓋住眼中那一絲血腥的嗜殺之氣,微笑道:“見到楨兒了?”
“嗯?哦,那名小皇子,見到了。”公孫薇輕輕一點他高挺的鼻尖,“你可真幸福呢,還有一名可愛的弟弟。”
祁慕寒淡淡一笑, “我有你一個就已很幸福了。”
公孫薇眨眨眼:“我怎麽那麽不信呢?”
權勢他一點也不想放下,東宮位他執意相爭,但是從她對他的了解,又覺得他實在是不像個貪戀權力的人。
“你好像有什麽在瞞著我。”公孫薇深深望著他的眼眸,好像想通過他的眼眸,直接看進他的內心。
這雙眼睛靈動無比,有那麽一刹那,祁慕寒真的很想再一次將所有都和盤托出。
他忍住了,這還沒有到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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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在汴京城的另外一個地方,卻全然是另外一種氣氛。
祁晟和他的心腹在開著行動總結會議。
總體來說,這次的行動有成功的地方,卻也有意外的地方,這意外的地方還大大出乎祁晟的意料。
他拍著蘇豫的肩膀:“好樣的。本王隻讓你嚇一嚇父皇,也沒想你真的成事,沒想到你不僅得手了,射中的還是我那親愛的三弟!”
蘇豫心中對“嚇一嚇”這三個字冷笑不已,實際上祁晟當時對下的蘇豫密令就是殺了祁成皇!要是僥幸得手了,那祁成皇命不久矣,立太子就會馬上被提上日程;萬一沒得手,行刺一事也能刺激一下祁成皇,讓他對祁慕寒產生猜忌。
沒想到祁慕寒替他受了這一針——那也不賴,雖然看起來取得了祁成皇的信任,他自己卻也毒上加毒,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這下一來,他剩下的最大對手便隻有祁玉騫了。
祁晟轉向另外一人,看了他半天:“你能出手救吳岩,也是當機立斷。不過,下次若沒有本王的命令,你再擅自行動,那本王可就要酌情處理了。”
這人正是那晚救蘇豫的人,聞言跪下認罪,起來後看了蘇豫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想:這真有這麽容易過關?
祁晟摸著頜下的短須,沉著道:“追月宴到現在也有十餘天了,我那三弟是肯定起不來床,祁玉騫也該回江東了……”
一名心腹湊上前拍馬屁:“隻要殿下找個托辭,暫不回柰城,這審查的案子就落您頭上了,到時候便可以將熠王的勢力連根拔起。”
祁晟笑道:“祁玉騫也不是省油的燈,就怕他為了袒護祁慕寒,也找托辭暫時不回江東。本王需得給他點壓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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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薇有一搭沒一搭地與祁慕寒說話,都是些“你小時候是怎麽中毒的”,“是不是宮裏有人嫉妒你母妃的榮寵”……
祁慕寒頭愈來愈重,卻微笑著看她,摸了摸她的腦袋,“不早了,快回去吧,趙嬪還在等著你。”
確實是不早了,公孫薇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問了祁慕寒最後一個問題:“商將軍的那份名單,你就不能與他開誠布公地談談,讓他主動交出來嗎?”
祁慕寒一怔:“你也知道這件事?”
公孫薇最早知道這件事,當然是從劇本裏,隻是當時看得匆忙,完全沒留意這名單裏是哪些人。今晚在鍾樓時,再度聽見蘇炙夜與兩位暗衛的交談,才知道祁慕寒仍十分在意這名單的事情。
“之前商將軍一直想將女兒嫁給我,籌碼大概就是這張名單。如今我已表明了態度,他大概是不會再將名單交出來了。”祁慕寒說。
公孫薇沉默了,她也知道這名單的重要性,這裏麵都是一些江東舊朝的勢力,與祁慕寒的身世牽連頗深,劇本所記,它最終曝光時,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連累到了無數人。
所以這名單,需得牢牢把握在祁慕寒自己手中。
公孫薇猶豫著開口:“目前名單在商將軍手裏,還是安全的;在元宵前,你想辦法拿過來。”
祁慕寒看著她,目光耐人尋味,“這麽說,元宵節時,商將軍那邊會有變故?”
公孫薇突然一個激靈,有些魂不守舍地說:“我也不知道…….隻是一種直覺。”
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又來了,就像在鍾樓上的時候,一想到那劇本,她總覺得冥冥中抓到了一條最關鍵的線,可是又轉瞬即逝。
“我倒覺得,”祁慕寒又笑了,笑得十分艱難:“是你有許多事情在瞞著我。”
公孫薇無言,隻好拍拍他的手說:“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祁慕寒居然也沒有留她,隻輕輕再握了握她的手。
……
目送她離去時,他慢慢闔上了眼睛,有兩種聲音在他心中交戰,內心無比疲憊。
一條人影落入殿中,正是玉嫵顏。公孫薇剛走,她便來了。
“殿下。”她端著一個錦盒,走前來,坐到他的床沿,“你真的要再服這種藥?”
祁慕寒無力地抬手:“拿來。”
玉嫵顏打開錦盒,裏麵躺著三顆黑色藥丸,她取出其中一顆,交給祁慕寒和水服下。
剛剛服下藥,蘇炙夜便回來了,一見玉嫵顏手中的藥,眉頭一皺,“不要命了?”
奇跡般的,祁慕寒手臂上的黑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呼吸平穩起來,臉上甚至還恢複了些許血色。
可玉嫵顏與蘇炙夜臉上沒有一絲喜悅,玉嫵顏都不敢看他,蘇炙夜甚至想給他一個大耳括子——如果不是看在對方是個病號的情況下。
“別這樣。”服下藥以後,祁慕寒的痛苦減輕了許多,“師父交給我這個藥,就是為了這種情況。”
這種藥是蘇冕當初交給祁慕寒的,蕁刺生南星本無藥可解,這種藥與其說是藥,不如說是毒,用來壓製祁慕寒體內的蕁刺毒。
以毒攻毒,都是些治標不治本的虎狼之方,傷害的是一個人的元氣根本,因此交代他不到萬不得已時,萬萬不能服用,即便服用也絕不能超過一顆。
蘇炙夜皺眉:“到底是什麽情況,讓你非要現在就用這種藥?”
祁慕寒:“三件事。第一件,追月宴這個案子我必須爭取過來,不能交給祁晟;第二件,商將軍的名單,元宵節前必須到手;第三,去查清楚趙慕芝當年的秘密。”
第一件事,玉嫵顏與蘇炙夜都能理解,第二件和第三件卻大有文章。
蘇炙夜道:“元宵節是個什麽說法?”
“薇兒說的。”
蘇炙夜與玉嫵顏對視一眼,“她肯對你說出全部實話了?”
“目前還沒有。”祁慕寒遺憾道。
蘇炙夜:“查趙慕芝又是為什麽?這不是公孫薇的娘麽?”
祁慕寒:“趙氏三代富賈,但當初發家是在江東,我想知道趙慕芝當初在江東發生過什麽事,結交過什麽人,後來又是怎麽認識公孫鏡的。”
“你不如直接去問公孫薇。”蘇炙夜說。
祁慕寒:“剛才我與她聊過,看情況,她也是一無所知。”
“這真是有趣。”蘇炙夜諷刺地笑了一下,“但凡沾染了祁國這片土地的,是不是背後都喜歡藏著點什麽秘密?”
祁慕寒看他:“你自己難道沒有秘密?”
被祁慕寒這麽一說,蘇炙夜仿佛想到了什麽,心虛地別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