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情根深種
粟籬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公孫薇轉過身來,粟籬指了指前方,示意她看。
公孫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祁慕寒站在一輛馬車旁邊,其它西涼使臣們早已分別上了另外的馬車,烏羅公主也不知到哪裏去了,隻有他孤零零一個人,遠遠望著她,街上的人群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來來往往,他的目光遙遙穿過人群,落到了她身上。
那道目光,既渴望,又熾熱,眉宇間滿是抑製不住的欣喜。
兩個人隔著人群遙遙相望,公孫薇內心暗歎了一聲,終於還是心軟了下來,祁慕寒雙手圈出一個喇叭狀,做著口型:相——信——我!
公孫薇嘴唇微勾,朝他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個鬼臉。
祁慕寒衝她笑了笑,轉身上了馬車。
公孫薇才轉身過來,看著粟籬道:“你怎麽不跟上你們家殿下?”
粟籬方才見識了一番兩人的眉來眼去,沒好氣地說:“殿下對我說,如果那真的是公孫小姐,那你需得護送她安全回府。”
他說著,走到街邊一輛停著的馬車前,“殿下專門給你留了一輛馬車,請吧,公孫小姐。”
他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公孫薇笑了起來,走到他麵前,揉亂他的頭發:“小粟籬,怎麽又不高興了?”
此刻沒有祁慕寒在身邊,粟籬可以很自由地表達自己的不滿:“你能不能對我家殿下好點?”
公孫薇一愣:“我怎麽對他不好了?”
粟籬鬱悶地說:“你一個不高興,殿下就想盡辦法讓你開心,不是大半夜地去買那麵具,就是催著齊淩趕緊把火鍋弄好;你一個吃醋,殿下就要徹夜想法子,怎麽去打發那西涼公主,商將軍那裏的事暫且不提,這次追月宴是陛下讓他主理的,他本來就很忙了啊。”
“而且剛才在酒席上,他根本就心不在焉,聽見一點點貌似是你的聲音,整個人就瘋了一般,私下把我喊出來,非要找到你不可。”粟籬像竹筒倒米一般,一口氣說著。
公孫薇敏銳地捕捉到了粟籬其中一句話:商將軍的事暫且不提。
她思索了一秒鍾,摸了摸粟籬的頭,柔聲道:“知道了。商將軍的事,你們殿下也對我說過,這事事關重大,他想好怎麽處理了麽?”
粟籬見她語氣柔和,也就順口說道:“還能怎麽處理?商將軍手上那個秘密,與殿下有十分密切的關係,如果他倒向寧王那一邊,那恐怕殿下滿門都要被牽連。所以殿下不能與商將軍翻臉,目前還是得穩住他。”
難怪商將軍今晚要見我,就是要確定祁慕寒對他並無二心,要用聯姻穩住他——公孫薇心中暗暗思索道。
粟籬猛然反應過來,一捂自己的嘴巴:“你在試探我?”
公孫薇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頭發,笑道:“小粟籬,別擔心,這事是你與我之間的秘密,你別讓他知道,不就行了?”
她笑著上了馬車,粟籬也上了馬車,坐在她對麵,哭喪著臉,滿臉寫著“完了,我說漏嘴了”。
公孫薇忽然問道:“殿下是怎麽知道商將軍手上有一個秘密的?是什麽秘密?”
粟籬苦著臉:“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別再問我了。”
公孫薇微微一笑,知道他沒有撒謊,便不再為難他了;自己卻陷入了思索當中。
那劇本裏確實有記著,商將軍手握一個秘密,這秘密是一份名單,名單上是江東舊朝的勢力,潛伏在祁國皇朝的人。
老將軍從哪個地方得來這個名單不得而知,但他將之保存得十分好,隻可惜,在他一次飲酒中風逝去後,這份名單就不幸被曝光了,後來整個祁國朝堂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公孫薇本就看得一目十行,關於朝堂鬥爭的部分更是跳著看,一心隻關注自己的結局。如今她悔得腸子都清了——早知道當時看得仔細一些。
她極力回憶,卻怎麽都記不起這名單上的名字。她隻好暗歎了一口氣,不知道祁慕寒的情報網到底探聽到了多少,會涉及多少人。
馬車“嘶”地一聲,在公孫府上停定。
公孫薇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又揉了揉粟籬的小腦瓜:“回去好好服侍你們家殿下,他喝了不少酒。”
粟籬還沒從懊惱中走出來,苦著臉“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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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慕寒將使臣團眾人送歸驛站,就告辭離去,烏羅公主還想纏著他,不讓他走,這名腹黑的皇子卻早有準備,笑著交代公主的婢女們:“讓你們家公主早些歇息罷。”
他話還沒說完,烏羅公主眼睛一閉,往後一倒,幾名婢女慌忙扶住她,拉馬丹上來幫扶著,對祁慕寒抱歉道:“我這外甥女就是不服輸,明明喝不過殿下,還硬是要喝,真是讓殿下見笑了。”
祁慕寒笑道:“她這一睡,恐怕得兩三天才會好些,到時候我自會來接你們入宮麵聖。這就先告辭了。”
拉馬丹向他行了一禮,回頭便將烏羅公主扶回房間去了。
祁慕寒鑽進車廂裏,馬上問近身侍衛:“醒酒湯呢?”
侍衛馬上端上了醒酒湯,祁慕寒接過來,一口悶掉。侍衛擔憂地說:“殿下你今晚私下吐了好幾回,每吐一回就喝一次醒酒湯,你的身體……”
“無妨。”他一擦嘴角,將碗放到一邊:“回府吧。快一些。”
侍衛無奈,隻好護著馬車,一路奔回熠王府。
祁慕寒今晚順著烏羅公主,是為了讓她高興,人一旦高興起來,就能不知不覺地喝多了。祁慕寒又暗中令人換了女兒紅,上了竹葉青,兩種酒混著喝,烏羅足足喝了半埕,酒的後勁一發作,她立馬不省人事。
祁慕寒算得時間剛剛好,讓她回到驛館再倒下,即便是再機智的人也猜不到這事是他提前刻意為之。隻是他為了保持自己神智的清醒,一麵混著喝,一麵卻借著上茅廁為名,偷偷催吐,還一邊喝醒酒湯。
在這個邊喝邊吐的過程中,他還不忘交代粟籬去找公孫薇。
這一切,公孫薇都不知曉,粟籬的鬱悶正是由此而來。
祁慕寒臉色蒼白地回到了熠王府,酒勁一時還沒有過去,便摸到了後院中,在石桌旁坐下,吹風醒酒。
木門“呀”地一聲打開,蘇炙夜從屋內出來,皺眉看他:“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祁慕寒緩緩回過頭來,瞧著他,笑了:“我今晚碰見薇兒了。”
炙夜皺著眉頭說:“你定是喝醉了。”
祁慕寒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他忽然站起身來,一把抓住炙夜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你聽我的心跳。”
他滿臉喜悅之色完全掩蓋不住,像一名剛剛墮入愛河的青澀少年, 戀人一個笑容都能讓他樂好大半天。
“她就站在那棵柳樹下,對著我笑。”祁慕寒喃喃說著:“我今晚才想著見她,她……就那樣出現在那裏。”
蘇炙夜見他這個樣子,低下頭不說話。
祁慕寒自言自語:“我明日定要問她,到底有什麽魔力,能讓我祁慕寒的心一刻不停地為她跳動。”他錘著自己的心髒。
“你喝得太多了!”蘇炙夜眉頭緊緊鎖著:“玉嫵顏現不在府中,你要是不小心引發了那病,我可幫不了你!”
他一把抓起祁慕寒的右手,仔仔細細地翻看祁慕寒掌心和手背的血管筋絡,半晌鬆了一口氣:“幸好沒事。”
祁慕寒說起:“放心吧,我沒有用內力化酒。”
蘇炙夜緩緩搖著頭:“師兄,你是真的認真了。”
“嗯?”
“我說你不該這樣。”
“嗯。”祁慕寒敷衍著,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思緒又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蘇炙夜看了他的側臉半晌,慢慢地轉過頭來,心中有一股說不清楚的酸澀,他慢慢地退入自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祁慕寒在院內醒了一回酒,等到粟籬回來,問過了公孫薇的狀況,才滿足地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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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薇被蘇炙夜折騰了大半夜,又是在屋頂吹風,又是在柳樹梢修煉那輕功,累得全身都散架了,這一覺睡得是著實不願意醒。
公孫鏡一早便上了早朝,退朝後接著到大理寺公辦。公孫薇直到日上三竿,婢女霽月匆匆地推門進來,對公孫薇低聲說:“小姐,門外有個公子說要求見你。你要不要見他?”
“誰呢?”公孫薇懶洋洋地,舍不得離開一床幹燥鬆軟的被褥。
“不知道,他不願意報上姓名。”霽月聲音帶了幾分羞澀,“那公子,長得真是英俊,那身藍色的長袍,真是稱得他太好看了。”
公孫薇微微睜開了眼睛,瞌睡蟲還沒褪去。
霽月說著,神魂開始遊蕩天外:“可是這個人也怪得很,他又不報上姓名,還說隻給小姐五分之一盞茶的時間,若是小姐不出來,那他就走了……誒——小姐,你去哪兒?鞋子啊。”
公孫薇不待她說完,光著腳往外跑,都來不及洗漱,頂著一頭亂發,跑到了正堂。
空無一人。
公孫薇失望地歎了口氣,氣惱道:“什麽嘛,說見我,卻連一點時間都不願意等。”
“公孫小姐是剛剛才醒?”後麵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公孫薇轉身過去,隻見一身淺藍色長衫的祁慕寒正微笑著看她,俊眸如一汪清澈的湖水,手已微微向她張開。
公孫薇叫了一聲,蹦進他的懷抱。
祁慕寒結結實實地抱住她,笑著說:“這是都不曾洗漱麽?”
公孫薇“唔”了一聲,往他懷裏蹭了兩下,像一隻剛剛睡醒的小貓,嘟囔著說:“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說隻給我一點時間,我就連洗漱都來不及了。”
祁慕寒一隻手緊緊攬著她的腰,臉深深埋進她的秀發裏,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裏:“我是故意的,我想看你剛睡醒的樣子。薇兒,我……”
他驀地抬起公孫薇的下巴,那雙豔紅的櫻唇微微向他敞開著,他再忍不住,俯下頭來,慢慢朝那兩瓣唇靠去。
公孫薇瞪大眼睛,心跳急速加快,一隻手緊緊抓著祁慕寒的袖袍。
“咳咳——”背後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把兩人嚇了一跳,公孫薇窘得一把推開祁慕寒。
福伯正拿著掃帚站在門口,臉色陰晴不定,他不認得祁慕寒,正在猶豫要不要把這登徒浪子趕出去。
公孫薇紅著臉對福伯說:“呃,福伯,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朋友。他、他叫韓玨。”
一邊說,一邊把祁慕寒往外推,悄聲對他說:“在門口等著我。不許再亂來了。”
祁慕寒湊到她耳邊:“好!”
他微笑著看她轉身走入院內,她的背影無比靈動,他從未像如今這般深愛她。
隻想將她生生烙進自己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