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翅膀硬了，膽子也大了
樓上霍芷然打開了淋浴間的門，將自己關在裏麵。
開啟花灑，熱水順著額頭流淌下來。
熱水將她燙的一個激靈，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連忙伸出手開始調水溫。
似乎在這個時候，她全身的知覺才逐漸恢複。
氤氳的水蒸氣之下，霍芷然雙手抱著膝蓋，坐在浴缸裏麵。
她好難過，好難過，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難過。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好像會有一兩個愛著他們的人啊，為什麽隻有她沒有？
她從小就沒了爸爸媽媽，自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在孤兒院度過的，她雖然長得討人喜歡，奈何性子沉靜不愛說話，以至於身邊的小朋友一個個都被新爸爸媽媽挑回家了，她還無人問津。
終於有一天，院長媽媽告訴她，有人願意收養她了。
在第一次看見黎靳修的時候，他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西裝，麵容清雋俊美，一雙大手骨骼明朗修長如玉，將她的手牽在手心裏。
他說：“然然，以後我就是你的黎叔叔。”
那個時候，才八歲的霍芷然，真的以為，自己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可是時間一天天的走過，伴隨著她年紀慢慢長大，她才知道她錯了。
從黎靳修將自己從孤兒院帶走的那一天起，她才徹底踏入了地獄，身在囚籠之中，永生無法逃離。
不是沒有試著反抗過，而是反抗也於事無補。
他從來不會動手責打她，甚至從小到大對她說重話的次數也很少，可是霍芷然很清楚的知道，違背他的代價是什麽。
她不敢，於是她隻能乖乖的待在他身邊，聽從他的命令。
這樣卑微而又戰戰兢兢地活著。
如果說，這裏就是霍芷然的地獄，那麽黎靳修絕對就是地獄裏麵的魔鬼，掌管著她的一切，不許她逃離。
他的溫柔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劍，包裹著柔軟的外衣，但隻要她稍微有所反抗，利劍就會割破外表，徹底嵌入她的身體內。
她不敢，隻好曲意逢迎。
等霍芷然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黎靳修有些不高興，他修長的指間，握著一份報紙。
聽見了霍芷然下樓的聲音，頭也未抬的，開口斥責道：“怎麽這麽慢？磨磨蹭蹭的……”
他說著，將手中的報紙放了下來，舉步走向了餐桌前。
桌上的飯食是傭人提前就準備好了的，因為要等霍芷然，所以用蓋子將飯菜都蓋上。
打開蓋子後，香氣都溢了出來。
一碟蒜薹炒肉，一碟醋溜白菜，一碟麻婆豆腐，外加一份木耳粉絲湯。
最簡單的家庭飯菜樣式，映襯著飯廳裏暖橘色的燈光，打在對坐的兩個人身上，顯得溫馨極了。
黎靳修隨手夾了一筷子蒜薹炒肉，放在了霍芷然的碗裏。
她那麽瘦，是該多吃些肉，好好補一補。
霍芷然抱著碗的手都在顫抖，望著裏麵的菜，盡管一整天都沒有吃飯了，卻隻覺得毫無胃口。
“怎麽沒動筷子？”
許久之後，黎靳修發現霍芷然根本一口未動。
“我不餓。”
簡單的三個字，令黎靳修眉頭皺了起來。
“不餓也得吃。”
他說著，更像是命令一般，用筷子夾了好多菜，一起放進了霍芷然的碗裏。
燈光下，少女潔白如玉的臉，隱在了海藻般的長發下麵，看不清楚具體表情，隻能看到燈光投影下的一片陰霾。
黎靳修夾著菜的手頓了頓。
過了會兒，隻聽他說道：“你不是喜歡演戲嗎？明天，繼續去劇組吧……”
黎靳修的一句話，讓霍芷然猛然間抬起了頭。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繼續去演戲了？”聲音中飽含著企盼與渴望。
“嘖。”這音色，讓黎靳修止不住嘲弄起來，“你是不是隻有在提到演戲的時候，才會有那麽大的熱情？果然，這些年我也沒有埋沒你，起碼讓你鍛煉出了一手爐火純青的好演技。”
他的話，更像是一根針紮在霍芷然的心上。
但是她沒有動作，更沒有開口說話。
“怎麽，啞巴了？”
諷刺的聲音充斥在霍芷然耳邊。
她搖了搖頭，想要開口說話，卻又在想到今天白天黎父和她說的那番話時，將解釋的話咽了回去。
也許黎父說的對，她不過是他們父子爭鬥之間的一枚棋子罷了。
既然身為一枚棋子，就要有作為一枚棋子的覺悟。
與其說那麽多話討人嫌，尚且不如安安靜靜做個啞巴。
至少……她大概還有做啞巴的權利吧。
黎靳修一連問了她幾句話，都不見她吭一聲。
本就心情不暢，見到她這幅模樣，心情就沒來由的更差了。
“砰！”
筷子被主人拍在了桌麵上。
一旁伺候的傭人們，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瞅著空氣中都開始散布火藥味了，霍芷然依舊沒有吭聲。
“我看你是去了一趟法國，見到了黎靳言，翅膀硬了，膽子也大了。”
霍芷然聞言，猛然間抬起頭，震驚道：“你怎麽知道我見黎靳言了？”
聽到她開口，黎靳修這才不緊不慢的拿起筷子。
他夾了一口菜，放進了口中，不疾不徐的吃完之後，這才緩慢開口道：“就他那點本事，做了什麽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聽他這麽說，霍芷然不說話了。
也許早就該想到了，他怎麽可能真的放任她自由自在的。
很顯然，她所有的事情，他都在背後參與其中了。
“那麽，老爺子找我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了？”霍芷然開口問道。
黎靳修沒有否認，依舊在吃飯。
霍芷然隻覺得無邊的諷刺。
難怪她從房間裏麵出來之後，第一時間就遇見了黎靳修。
根本就是他一早計劃好的，那麽他又在算計著什麽？
她還有什麽，是值得他們父子算計的了？
“把你那副疾世憤俗的表情收一收。”黎靳修開口說道。
至於為什麽老爺子要找霍芷然，這一點確實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因此他才會在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去找霍芷然。
隻是他去的到底是晚了，恰好碰上霍芷然從房間裏麵出來的那一刻。
他有心詢問發生了什麽，卻又看到霍芷然那副悲戚的模樣時，突然覺得發生了什麽都不重要了……
詢問她沒有必要了；
跟老爺子繼續較勁也沒有必要了；
他隻想帶她回家。
回到國內，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家。
但是以黎靳修的性子，這些事情必然不會告訴她，叫她知道。
畢竟黎靳修向來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尤其是牽扯到了心裏那些隱秘的情愫時，就更為深沉內斂。
黎靳修不說話了，霍芷然便也捧起了碗，不再出聲。
一頓飯，二人吃的沉默寡言。
知道吃完晚飯，霍芷然回到了二樓，二人都未曾再說一句話。
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參加拍攝了。
重回劇組的事情，黎靳修也一早就安排好了，隻等著第二天天一亮，劇組的車就會過來接霍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