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引蛇出洞
第八百七十八章 引蛇出洞
少年人當時的那一劍，分明是帶著恨意和輕蔑，君霏羽心知他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孩子，可是那一劍卻讓她明白了，多年以來對於這個少年而言，自己不過是個復仇的目標，而自己並未親生養育他，又怎麼稱得上是個母親呢？
「族長，蓮子鴿子湯來了，夫人眼下最適合吃這個。」凌霜不在，一個小侍女殷勤地端上了剛熬好的鴿子湯，輕輕巧巧放在案上，告退離去了。
小侍女的這一打岔，倒是散去了幾分屋內的沉悶氣氛，獨孤冥月勉強笑了笑，親手盛了一碗湯端到君霏羽唇邊：「羽兒，你傷勢未愈，多喝一點這個。」
君霏羽因為身子不方便的緣故，便只能倚在軟枕上由獨孤冥月喂，一勺湯入口，卻是寡淡得沒有一點味道，砸了咂嘴道：「廚娘忘記放鹽了么？」
獨孤冥月輕輕嗅了一下，訝異道：「這麼香，應該放了吧，是不是羽兒你病中嘴裡沒什麼滋味？我再端去廚房稍微放點。」他想了想，自己便也嘗了一口，卻是咸鮮適中，滋味甚好，不由愕然：「這湯不咸不淡啊。」
此話一出口，君霏羽也愣住了：「可我就是沒嘗出一點滋味啊。」
獨孤冥月端著湯站在床前，腳步停住了，有一絲奇怪的感覺在他心頭漾開，他頓了頓，將湯放了下來，從旁邊伴葯的梅子蜜餞里揀了顆遞給君霏羽，聲音有些顫抖道：「你嘗嘗這個。」
君霏羽怔了一秒，旋即將梅子放入口中，和之前的鴿子湯一樣，沒有任何味道。
那一瞬間君霏羽忘記了咀嚼，和獨孤冥月四目相對，忽然間明白過來一個事實。
她失去了味覺和嗅覺。
「羽兒……」獨孤冥月將君霏羽扶在枕上躺好，一向溫潤的聲音有些乾澀。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君霏羽回過神來，向他輕輕一笑，「不過就是嘗不出味道而已，先前說了是喪失五感，如今這只是味覺，我已覺幸運，還好不是看不見聽不見呢……」
「不要胡說。」獨孤冥月知道她這麼說不過是安慰自己而已，伸手掩住君霏羽的唇，搖了搖頭道：「單是失了味覺已經少了人生許多樂趣，也不知道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這段日子，我想方設法儘快找到解藥，讓你不再受苦。」
「急不得的。」君霏羽慢慢咀嚼，將嘴裡那顆寡淡無味的梅子咽下去，斂了神色道：「有人一定要我死，他的事情尚未解決，失了味覺這種小事又何必放在心上呢？我覺得，倒可以藉此機會，拔去這根刺。」
「你的意思是……」獨孤冥月定定地看著妻子，心中已有了決斷，便俯下身來，靠近君霏羽，聽她低聲言語，兩人商議一番，定下了計策。
三日，獨孤府中掛滿了白色帳幔，往日熱鬧的花廳也布置成了靈堂，當中赫然停著一口楠木棺材。
「愛妻葉氏庭君之靈位」，靈位上的九個字刺目無比，獨孤冥月半跪在靈前燒著紙，眼睛通紅，但心思卻澄明，來來往往弔唁的人很多，大部分與君霏羽並不熟識，或真或假地哀悼哭泣兩聲，安慰一下未亡人。
而年幼的孩子們則在凌霜的旁邊嚎啕大哭著，他們不明白，幾日前還帶著自己玩遊戲的娘親怎麼忽然間就不見了。
人們看著哭泣的兩個幼童，以及獨自守靈的獨孤冥月，都忍不住一聲嘆息，他們都曾見過獨孤家女主人的絕代芳華，可如今這位美人卻是芳華已隕，香魂消逝了。
這一日，京城之中，不少人都知道了獨孤家族長的夫人君霏羽因毒傷而溘然長逝，撇下了還年幼的一雙兒女以及年邁父母。
葉家自然也得知了此事，羽若一聽消息直接暈了過去，葉庭蘭和葉庭軒也是傷心落淚，只有葉闌還強忍著悲傷來參加了葬禮。
葉闌身姿頎長，平素都是挺直著脊樑，今日卻因喪女之痛而顯得有些老態，緩緩走到獨孤冥月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獨孤冥月抬頭看了岳父一眼，迅速給他使了個眼色，動了動嘴唇，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跪著，撥弄火盆里的紙錢。
葉闌並沒來得及體會獨孤冥月的用意，但直覺告訴他此事可能沒那麼簡單，他環顧靈堂，似乎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為什麼，便也蹲下來向盆里撒了一把紙錢，和女婿一同沉默著，接受來弔唁者的問候。
火光中，紙錢嗤啦作響，漸漸化作灰燼，葉闌也在某一瞬間忽然明白了獨孤冥月所說的那句唇語，「她還活著」。
葉闌明白過來這意思之後，迅速抬眼看了獨孤冥月一下，又低下頭，他隱隱知道了什麼，既然女兒還活著，那麼眼前的這個靈堂，多半就是一個局，活著說一張網，等待著有心之人鑽入。
臨近傍晚，來弔喪的賓客基本上都走了，只剩下葉闌和獨孤冥月，靈堂里氣氛沉悶，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只有偶爾穿堂風嗚嗚作響，打亂這凄涼場景。
「哈哈哈，聶某弔唁來遲，獨孤族長可不要怪罪。」一個修長的人影走入了靈堂，笑聲與靈堂的氛圍格格不入，聽起來分外刺耳。
「你……」葉闌見到聶琛如此旁若無人地闖入，不由動怒。
「哦，原來葉伯父也在這兒啊，失敬失敬，聶某不請自來，只為探望葉大小姐芳魂，還請不要怪罪。」聶琛笑了笑，半真半假地向葉闌行了個禮，卻並無任何尊敬之意，此地沒有外人，因此他便不再掩飾自己。
「聶公子有什麼事不妨直說，這裡不歡迎你，說完了便走，莫要打擾羽兒安寧。」獨孤冥月橫眉冷對。
「今兒我若是不走呢。」聶琛勾了勾唇角，忽然手下一動，長劍出鞘，一劍劈在了棺蓋上：「她死了，你也逃不了，你們不是夫妻恩愛琴瑟靜好么？那你就去陪她吧！」
「聶琛，你不要欺人太甚，在小女靈堂上鬧事，也要問問葉某這把劍答不答應！」葉闌聞言怒火上竄，一把寒光凜冽的寶劍也橫上了聶琛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