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各懷心事
鳳清江扶著吳玉清下了床。待到站穩，吳玉清甩開鳳清江的手，拉著鳳離到桌旁坐下，開始問她這些年的經曆。
鳳離斟酌了一下，看吳玉清這樣子，要是再哭一場怕是會傷身，便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過得不算太壞，村裏人都挺照顧我的。”
“是嗎？改天我一定得去一趟那個村子裏，好好感謝他們。”
另一邊鳳清江見自家夫人有了女兒就不要夫君的模樣，醋了一下，隨即悄聲問鳳明澤：“你實話告訴我，甜兒以前過得怎麽樣？”
鳳明澤老老實實的道：“妹妹住在茅草屋裏，屋子裏除了一張床、一床被子和一張桌子什麽都沒有，衣服也是補丁多，還沒幾件。這次回來我都是臨時去幫她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不過村裏人確實很照顧她，起碼有吃的都會分給她。”
鳳清江心疼得厲害：“堂堂鳳家嫡女竟過得這麽淒慘，等我找到那賊人，非得狠狠折磨一頓替甜兒出了這口氣不可。”
“爹，以後咱們多照顧點妹妹，不讓她受欺負就是了。”
“這是自然。”
說話間，夏嬤嬤已帶著人把膳食端上來了。鳳清江父子也過來坐好。一家人邊吃邊聊，大多數時候是吳玉清把京城發生的一些趣事說給鳳離聽，鳳離偶爾搭句話。一頓飯下來，氣氛倒也融洽。
飯後，管家前來稟報：“將軍，夫人，小姐的院子安排好了，還是在無憂閣。丫鬟已經指好了，現在正在無憂閣裏待命，小姐隨時能去休息。”
“好。”鳳清江對鳳離道：“今天你也累了吧，要不先去休息，有什麽事咱們明天再說？”
“好。”鳳離並不太習慣這樣和樂的場麵，巴不得趕緊一個人呆著。
於是幾人又陪著鳳離去無憂閣。
管家帶著一些下人守在那裏，見他們過來，一一行禮。鳳清江與吳玉清環視了一圈院子，又進屋去看了看。鳳清江道：“稍顯簡陋，明天還是要去采買點東西才行。”管家跟在他身邊連聲應是。
吳玉清則走到院子裏對著下人道：“以後你們便是小姐的人，切不可疏忽怠慢，若有不周到的，別怪將軍府不講情麵！”
“是。”眾人齊聲應道。
吳玉清又對夏嬤嬤道：“嬤嬤，這些天要勞煩你留在無憂閣調教這些下人，待到甜兒熟悉了再說。”
“夫人放心。”
鳳清江見吳玉清將事情都吩咐下去了，道：“夫人，你今天也辛苦了，這裏就交給夏嬤嬤，讓甜兒也好好休息吧。”
吳玉清拉著鳳離的手，有些舍不得，紅著眼道：“那娘親明天再來看你。”
鳳離點點頭，道：“你們也去休息吧。”
鳳明澤笑道：“妹妹，明天我請個假，帶你出去逛逛。”
“好。”
鳳清江攬著吳玉清的肩，半強迫的帶著她走了，鳳明澤也隨即離開。
鳳離對夏嬤嬤道：“嬤嬤，我想洗個澡。”
夏嬤嬤忙讓人去準備一應用具，又讓眾人先按照管家的安排做自己的事情，自己則帶著鳳離進了將院子裏各處認了一遍。
不多時，熱水提來了，鳳離見兩個丫鬟想上來服侍，忙道：“我不習慣有人在邊上，你們先去忙別的吧。”
兩人看了一眼夏嬤嬤，見她點頭，便應道：“是。”
鳳離泡在浴桶裏，理著現在的情況。現狀是她莫名其妙成了這個不知道什麽朝代的將軍府的小姐，多了一對真心疼愛她的父母，還有個玉樹臨風的哥哥。說實話，從小到大，她最能適應的就是麵對人的惡意，反而無法坦然的接受他人對她的真心。二十幾年裏，除了外婆一心為她著想，她還真沒遇到幾個會真心對她好的人。當然，並不是說每個人一開始都對她心懷惡意，隻是她自身問題太多，對別人常常懷有十分戒備，導致想要與她交好的人最後都漸漸疏遠了她。
或許，白延禮也是這樣。因為跟她相處太累，所以最終選擇了別人。
不行，不能去想白延禮。每次隻要一想到他，鳳離就忍不住心痛。自她第一次抑鬱症發作割腕自殺被白延禮救下之後，他就成了她生命裏唯一的光。她從沒有想過那個她視為活下去的動力的男人會不要她。
鳳離將自己沒入水中。每個人都是孤獨的降生在這個世界上，最終也會一個人離開，那麽，從生到死，一直一個人生活也沒關係吧。若是有了牽掛，反而容易被影響，容易活不下去，就像白延禮於她。
況且，這隻是個夢啊！這夢確實很美好，可若她在這裏享受了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將來有一天她忽然回到了現實，又該怎麽去麵對那個冰冷的世界！
倒不如一開始就什麽都沒有，這樣活著還更輕鬆些。
鳳離猛的從水裏站起來，擦幹身上的水，穿好寢衣走出淨室，外麵候著的丫鬟忙上來拿毛巾替她包著長長的頭發。夏嬤嬤替她披上厚厚的外衣，道：“小姐，臥房裏放了炭盆，暖和，咱們去那邊坐吧。”
鳳離淡淡的“嗯”了一聲，沒有多說，隻是坐在梳妝台邊任由丫鬟將她頭發擦幹。
夏嬤嬤又道：“這次管家為您安排了四個貼身丫鬟，八個二等丫頭，另有十餘人分別負責院落灑掃和小廚房，這些人都還等著您賜名，您看什麽時候替他們取名呢？”
取名啊，鳳離隨口道：“四個貼身丫鬟就叫白芍、白蘇、白果、白蜜吧，二等丫頭叫山茶、丁香、合萌、廣丹、子苓、木蓮、木香、木藍。”
夏嬤嬤品了一下，笑道：“沒想到小姐還認識這麽多藥材。”她轉頭對一直候在旁邊等候賜名的丫鬟們道：“小姐賜的名字都聽到了吧，從左至右，按照小姐說的順序一一對應，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丫鬟們齊聲應道。
“今晚白芍和白蜜守夜，其餘人先散了吧。”
鳳離揮揮手：“不用守夜，我不喜歡，都去睡覺。”
夏嬤嬤頓了一下：“那就聽小姐的。”
“我頭發幹得差不多了，你們都出去吧。”
“是。”夏嬤嬤率先出了房門，丫鬟們也依次跟了出去，並為鳳離關好了門。
鳳離解下包頭發的毛巾，隨手檫了幾下便沒再管了。反正她不會生病，披著濕頭發睡覺也沒關係。放下毛巾，她起身躺到床上，吐了一口氣，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另一邊，鳳清江與吳玉清正在房內閑話。吳玉清有點憂愁的道：“夫君，我今天見甜兒對咱們冷冷淡淡的，會不會是心裏怨恨我們沒有照顧好她呀？”
鳳清江笑了笑，道：“你別多想了。我聽明澤說甜兒之前遇到大皇子跟二皇子也是這個樣子，甚至連話都不說的呢！今天她會跟我們說這麽多話，就表明她心底是願意認我們的。”
“是嗎？明澤什麽時候跟你說的？”正在為鳳清江更衣的吳玉清手一頓。
“就大皇子他們回來的那天，二皇子進宮見過陛下跟皇後之後就來找了明澤，明澤這才找到甜兒的。”鳳清江怕她怪他隱瞞，補充了一句，“當時我們都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就沒告訴你，怕你又是空歡喜一場，身子受不住。”
“那二皇子還說了什麽？”吳玉清自然知道他們是擔心自己，並未計較。
“二皇子還說，甜兒看上去對以前的很多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對人也都是冷冷的，偶爾才會回答他們的問話，連大皇子都沒能讓甜兒多說幾句呢！”
吳玉清訝異道：“這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大皇子跟誰都能聊天，怎麽還會在甜兒這裏栽跟頭呢？”
鳳清江歎了口氣：“我想大約是甜兒吃了太多的苦，不願意相信別人，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性子。以後咱們加倍對她好，讓她知道自己也是有人疼有人護的，說不定她就會開朗起來了。”
吳玉清眼圈又紅了：“雖然甜兒說她過得還好，可我隻要想想她這瘦弱的身子，就知道她遭了多大的罪。不行，我明天得去找個好大夫，讓他開服藥為甜兒調理身子。”
鳳清江摟住她，道：“對了，還有三個月甜兒就滿十五了，這及笄禮咱們現在就該操辦起來了。”
“好，明天我會安排。”
“你今天情緒起伏太大，以後切不可如此。咱們好不容易找回甜兒，你可得保重身子，將來甜兒的事可都靠你操持呢！再有，你若是出了點事，讓甜兒如何自處，又讓為夫怎麽活？”
鳳清江這話帶著一分責備九分深情，讓吳玉清臉紅了一下，卻仍大方的反手抱住他：“我知道了，以後我跟著甜兒一起補身體，你可滿意？”
鳳清江眼睛帶笑：“這才對，以後咱們家隻會有高興的事情，你盡可放下過往的不愉快，好好過往後的日子就行了。待到明澤和甜兒各自成了家，我就辭去這大將軍之職，帶著你遊遍世界。”
“好。”吳玉清瞬間對未來多了幾分向往。這是她這些年從未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