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間幕(其十)
伴著雨滴落在草地的聲響,白啟雲合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寒意猛地爬上了他的肩膀,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哈……哈.……”
驚魂未定的白啟雲大口喘著氣,來不及思考,趕緊抓上了一旁的背包跑出了帳篷。
外麵的雨勢未曾減小,豆粒般大小的雨滴砸在臉上,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下一秒,一柄巨大的斧頭破空而來,將他身後的帳篷劈成了兩半。
“丘丘人暴徒?”
望著拿著斧頭站在不遠處的魔物,白啟雲不假思索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可是,為什麽丘丘人暴徒會出現在這種地方?明明在入夜前他已經好好搜過周圍了,並沒有發現過丘丘人的痕跡。
憑借著元素視野,白啟雲勉強地在暴雨中確認了對方的動向,一邊躲避著對方的攻擊一邊掏著背包裏的防身道具。
買來的指南裏說過,對付這種丘丘人,隻需要一顆小小的炸彈就夠了,那想必他也能應付得了這種家夥才對。
被雨水衝刷的鋥亮的鐵斧迎麵而來,白啟雲踩到了被雨水浸濕的草地,腳下一滑,一不留神就被削掉了幾根頭發。
那斧麵與他的側臉交錯的時候,白啟雲甚至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裏了。
不過既然對方錯過了這個機會,那他可就要好好‘報答’一下對方了。
“哼。”
一抹獰笑爬上了少年的嘴角,右手握住了兩隻A202蓄勢待發。
從來沒有對人類露出過的表情,第一次出現在了少年的臉孔之上。
試問,你會對一隻魔物心生可憐嗎?
答案是,不會。
混雜著紫色粉末的A202在丘丘人暴徒身前爆開,躍動的雷光與雨水交雜觸發了感電反應,將丘丘人暴徒連人帶斧定在了原地。
見狀,白啟雲心中一喜,接連掏出兩隻由火元素力組成的A201,這種爆炸物他測試過,威力不俗,絕對能給麵前這個傻大個致命一擊。
“喝!”
為了投擲的更加有力,白啟雲咽了幾口雨水在暴雨中喊叫了起來。
兩罐A201如同射出的弓箭一般飛向了還在被麻痹的丘丘人暴徒。
在白啟雲的眼中,甚至都已經預見到了對方被炸到身亡的場景了。
可是幾秒過去後,就連之前A202附著在對方身上的雷元素力都消耗一空了,新扔出去的A201卻依然沒有爆炸。
逐漸意識到不妙的白啟雲臉色有些發白。
難不成是因為暴雨幹擾了試做物其中的元素構造?那豈不是他手裏的那堆東西全變成廢品了。
明白了現在的自己是個手無丘丘人之力的廚子後,白啟雲撒腿就跑。
快點,再快點!
他咬著牙,榨幹著自己的每一分體力,隻為了更快地離開這裏。
鞋底踏在濕滑的草地上,少年不斷地向著暴雨掩蓋的深處衝刺著。
“嗷~”
身後的地麵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腳步聲,像是什麽大型怪物踩在上麵一樣,嚇得白啟雲趕緊回頭一看。
隻見一個舉著盾牌的丘丘人暴徒向著還沒跑幾步白啟雲衝了過來,那個速度可比一般人跑步的速度快多了,眨眼間就衝到了少年的身後。
——糟了!
在思緒閃過腦海後的瞬間,一麵巨大的木盾甩了過來,狠狠地砸到了白啟雲的身上。
少年毫無還手之力地被砸飛到了一旁流動著的河流之中,不見蹤跡。
或許是沒想到這個人類竟然這麽容易對付,木盾丘丘人在岸上繞了一會,沒見到有東西飄上來便自顧自地離開了。
“唔……唔”
從天而降的雨滴砸在水麵上,激起了陣陣波瀾。
水麵之下,白啟雲不斷地掙紮著,想要離岸邊更進一步,但是無論他如何用力,卻都隻能待在原地,就像是有什麽吸住了他一樣。
原本近在咫尺的岸邊,此時卻像是被高牆圍住了一樣,寸步的距離卻宛如天塹。
水麵下的黑暗,不再擁有光明。
少年的每一次伸出雙手,都徒勞無功。
呼吸變的困難,意識也變得模糊。
耳邊好似有什麽聲音在響,究竟是什麽呢?
白啟雲閉上了雙眼,世界一片沉寂。
‘所謂廚師,就是給別人做東西吃而已。’
黑暗中,是老爺子的聲音讓他那陷入黑暗的意識保留了最後的一絲清明。
‘堅持,有時候也是一種天賦,不必妄自菲薄。’
鍾離先生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聲音回蕩在他的心間,讓他重新振作。
‘料理對決!料理對決!’
少女那仿佛蘊含了無窮活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喚回了他的意識,一陣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淹沒了他。
那是三年前的秋天,自認為廚藝大進的香菱有些得意地站在他的麵前,拿著七敗零勝的戰績,卻全然不在意地再次發出了挑戰。
當然,後來他還是以經驗戰勝了這個讀書,習武,學廚,一心三用的家夥。
隻是從那個時候起,某些東西就已經顯出了端倪。
“哼,下次,下次我一定會贏得!”
望著一路小跑的香菱,那是白啟雲第一次意識到兩人之間有著一道名為‘才能’的高牆存在。
即便一心三用,在最後的比賽料理上,香菱還是在味道上略微勝出了一籌。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不再把料理的重點放在料理本身之上,因為他明白,有些東西是無法被‘堅持’所彌補的。
身為天才,自然是無法理解凡人的苦痛。
香菱如此,老爺子亦如此。
所以每當老爺子吹胡子瞪眼教訓他的時候,他都會老老實實地站在麵前挨訓。
因為他知道,辯解是沒有用的,他們之間早已有了一層厚障壁。
被高牆阻隔的他們,永遠無法互相理解。
永遠永遠。
恍惚間,白啟雲好像看到了那位少女正在眼前沉睡。
水下的世界一片漆黑,但唯獨那位少女的身影是如此清晰。
他伸出雙手,想要觸碰到她。
近一點,再近一點。
可身後的漩渦卻無時無刻地撕扯著少年,讓他無法再前進一步。
僅僅一步的距離,卻仿佛被什麽阻礙了一樣,是他永遠也無法到達的真實。
那種東西,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