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其實很害怕
童惜的香料……
是她平時點在房間裏的那種南翔香?
洛寒川站直身子,目光拉向遠處的盤山道。
難道童惜真的往這個方向跑了?可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派出來那麽多的車子,早就應該在主幹道上截住她了。
除非……
望著腳下數十米高的斜坡陡道。洛寒川眉頭微蹙,心跳微窒。
難道,她是從這裏跳下去了?
想起剛才洛鳳岩那劈頭蓋臉的一副倒黴相,洛寒川覺得自己早該想到的——
這個小女人,天生就不是一副坐以待斃的倔骨頭。真是會惹麻煩啊!
“高斌!”
洛寒川厲聲道:“叫人都聚過來。沿斜坡向下散找,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是!”
找到蘇童惜的時候,她正蜷縮在一堆藤草附近,雙目緊閉,毫無意識反應。
聽得來報,洛寒川一把抓過手杖,邁開步子就要往坡下去。
嘩啦嘩啦,碎石和土塊一應俱落。
高斌大驚,一把抓住洛寒川洛寒川的手臂。
“大少爺!不行啊!您不能這樣下去的!您的腿——”
“少廢話!”
洛寒川甩手一搡,完全顧不得自身不便。
“童惜!”
“童惜!蘇童惜!醒醒!”
女孩的臉色在月色下顯得尤為慘白,額頭上的碎發被汗水弄得亂貼一氣,襯衫上破損了一大塊,牛仔褲上也是灰塵斑斑。
洛寒川二話不說,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童惜的身上。
說實話,這些年他見慣傷病生死,曆經殺伐決斷,卻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
有那麽一瞬間,大腦嗡的空白。足足等了幾秒鍾,才想清楚自己下一步該怎麽決策。
見周圍保鏢各個杵在那裏麵麵相覷,洛寒川厲聲怒喝:“都站著幹什麽!叫救護車!”
“呼……”
然而就在這時,懷裏的小女人發出一聲沉沉的囈語,小嘴扁了扁,胳膊竟然還掄了半圈。
一時間,空氣凝固了幾分。
高斌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大少爺,少奶奶好像是……睡著了……”
***
宅院內,洛寒川坐在輪椅上,一直等到醫生從童惜的房間裏出來。
“洛先生請放心,您太太隻是腳踝扭傷,並沒有什麽大礙。”
“那她怎麽到現在還沒醒?”
洛寒川依然不是很放心,揚起目光往屋內看了一眼。
醫生有點無奈,說起這個原因,想笑又不敢笑:“太太是因為吸入了太多的睡眠香。我猜測她應該是為了禦寒才點的……不過您真的不用擔心,我給她用了些提神的藥物,要不了多久就能醒過來了。哦不過——“
說到這裏,醫生將一團白乎乎的東西交給洛寒川。
“這是太太手裏攥著的,看起來像是從襯衫上撕下來的。我剛才看了一眼,上麵寫的是一些中藥的名字。”
洛寒川微微皺了下眉,展開那團看起來有點髒兮兮的布條。
黃芪,韋杉籽,乳香……
“這是什麽方子?”
洛寒川問醫生。他很想弄清楚,童惜一個人摔到坡下的時候,為什麽會扯下衣襟,專門寫一份藥方出來?總不會是想要起草個方子,給自己找點中藥治扭傷吧?
“這個方子……我也不是很懂。”
醫生尷尬表示,自己是西醫。對中藥什麽的,隻知道一些簡單常見的藥理,實在不能對每個方子都了若指掌。
洛寒川搖搖頭,吩咐高斌把醫生送出去,然後一個人推著輪椅來到童惜的床前。
眼前的小女人睡得踏實平靜,呼吸一頻一簇。
柔和的燈光打在她恢複了血色的臉頰上,鼻梁和睫毛都顯得小巧且立體。
洛寒川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想要離去。
突然聽到童惜在背後叫了一聲“不要”!
他心下一緊,忍不住去而複返。
剛一伸手,就被童惜攥住了襯衫的袖子。
她的手指纖細如玉,冰冰涼涼的。
洛寒川猶豫了一下,反手握住童惜的手。
可就在這一瞬間,童惜恰好睜開了眼睛!
洛寒川啪地鬆開手,迅速轉開輪椅。
“洛……寒川?我,我這是在哪?”
童惜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逃亡的盤山路上,看著眼前熟悉的場景,她甚至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眼前的一切越發清晰起來,左腳扭傷的地方也疼得真實。
童惜深吸一口氣:“原來我沒死啊……”
“你還挺失望?”
洛寒川回身瞪了她一眼。
“當然不是啊。”
童惜抿著唇,搖搖頭。
她說:“我隻是有點慶幸,有點後怕……我還以為,是……是詛……“
最後一個“咒”字,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隻看到洛寒川一記鋒利的眼刀丟過來,童惜趕緊閉上了嘴。
她猜測洛寒川應該是很忌諱被人說詛咒克妻之類的話,所以不想惹他不悅。卻並不知道此時的洛寒川心裏另有一番漣漪——
他之前從來沒想過,這個看起來樂觀直率的小女人,雖然嘴上說著想要跟他好好相處,可事實上,她也隻是個普通女孩,也會對未知的死亡充滿恐懼。自嫁給自己以來,或許她每時每刻都處在對這份“詛咒”的驚慌之中。發生意外,麵臨生死的緊要關頭。她的坦然和冷靜也並不僅僅源於本性。而是一種,無助的豁達與認命。
“所以,”
洛寒川低吟一聲,將那團白布料丟給童惜,說:“這是什麽東西?你寫的遺書麽?”
“呃。”
童惜臉上一紅,一把抓過去。
“不,不是什麽,就隨便寫寫的。”
洛寒川也不追問,隻是輕描淡寫地在她泛紅的臉頰上掃一眼:“你是個醫生,不要信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以後不要到處亂跑,就不會那麽容易死於非命。”
童惜有點委屈:“不是我要亂跑好麽?是有人綁架了我,要欺負我。我要是不跑就死定了,掉下山坡隻是意外……”
“所以點那麽多熏香差點把自己熏死,也是意外?”
洛寒川冷哼一聲,調轉了輪椅的方向,折騰了一天一夜,加上連口飯都不能吃,他也著實是累了。
“你休息吧。”
說完,他轉著輪椅,咯吱咯吱地往門外走。
“哦對了!”
童惜像是想到了什麽,急忙叫住了洛寒川。
“我,我的手機什麽的,還有錢包和證件……有沒有找到?”
“在我書房的抽屜裏,自己拿。”
洛寒川的聲音飄了進來。
童惜有些茫然。
書房?
他不是從來不許自己進他的書房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