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打就是了
板子敲在皮肉上的聲音沒有響起來,外麵的慘叫聲倒是此起彼伏。
馬陽朔掀開簾子,看著自己帳前的幾個親兵,橫躺在地上直哼哼,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兵營裏桀驁不馴的新兵蛋子,喜歡找事的老子多了,敢在斥候營裏鬧事情的卻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倒不是斥候營的長官訓兵有方,心服口服之下,沒人願意鬧,實在是沒人敢觸這隊活閻王的黴頭,論背景,在這搏命的烽燧裏屁用不頂,論拳頭又沒斥候營攥起來的大。
敢在斥候營的標長帳前手撕親兵的,幾十年來也就這一號人了。
馬陽朔不得不對這新兵刮目相看了,娘的,刺頭兵啊,還是個能打的刺頭兵啊,老子再喜歡不過了。
脫了兵甲的馬陽朔著了一聲麻布葛衣,束了束身上的腰帶,活動了一下胳膊脖頸上的筋骨。和黑水蠻子作戰,自己還要顧全手下的百十號崽子,揮拳頭都使不得全勁,此番正好泄泄心頭的火氣。
把幾個親兵揍趴下後,單翊就沒想要好好和這標長說話了,真當自己是個軟蛋了,斥候營殺敵固然英雄,但欽佩歸欽佩,要戲弄自己,該伺候的拳腳也不能省了。
兩人幾乎同時發力,腳下借力,激起了滿地的黃土。
一經接觸,兩人便以肘對肘,拳對拳,幾乎都是硬撼硬的招數,誰也不退讓半步。
互換了一腳後,兩人都倒飛出去,單翊身體在地上滑出三丈餘,才托手頓地止住了身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拳頭的力道不過如此,比程姚進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馬陽朔自然更不得好,直接砸進了自己的帳篷裏,好好的一頂牛皮帳篷,裏麵的骨架直接就給崩斷了。
斥候營還能跑得動的將士幾乎都圍過來了,隻是兩人的出手實在太快,眾人過來以後,就看到自家的標長扯著身上的牛皮帳篷,吐著嘴裏的黃沙。
圍觀的軍卒震驚歸震驚,但這孫子敢打自己家的標長!沒差的,這就是生死大仇。斥候營從來就沒有單挑的傳統,就算是單挑也是人家一個,單挑咱斥候營一百個。
“滾開!他娘的,沒想到還是個硬點子,過癮,老子今天不揍死你,以後老子的馬姓倒著寫。”終於把身上的雜物扯吧了幹淨,馬陽朔大喝了一聲,鏗鏘的軍武之聲,很有震懾魑魅魍魎的功效,但久居山間的單翊絕不在此列。
既然群毆的便宜都不占,那就別怪自己下拳頭不客氣了。
兩人的身影又“砰”地一聲撞在了一起,試過了馬陽朔拳頭的分量,單翊手腳全然放開,根本不再顧及防守,他那久經藥水浸泡出來的體魄可不比常人,最是吃得住耐力。當年又不是被老牛頂過,驢子蹶過,那些個大力的畜生要是算十分力氣,那程姚進算有十三分,馬陽朔的拳腳最多也就隻有八分。
先是兩人互換拳頭,拳拳到肉,砰砰作響的聲音不絕於耳,馬陽朔大呼過癮,心裏的鬱氣倒是在這拳頭裏去了大半。
打了小半刻時間,馬陽朔自覺也發泄得差不多了,身上也實在吃不起更多拳頭了,這小子的拳頭是真重,身子還明顯沒有完全長開,要是等到了而立年紀,血氣最盛的時候,這一拳下去,怕是一頭老牛都得倒下。
伸手拍了拍這小子的臂膀,示意他差不多可以了,沒想到這小子半點不懂摔跤的規矩,還手就是臉上一拳頭。
這可真沒有做半點防守啊!是真的疼啊!眼淚水,鼻涕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流。
“給我揍他,一起揍他!“馬陽朔大喊,這麵子是要不了了,這小子太陰了。
眾軍卒鬆了一口氣,頓時都擁上來,又不是四平縣城裏的蹩腳衙役,手下哪個不是有幾招殺蠻殺出來的真手段,單翊注定一拳敵不了幾十隻手。
力竭之後,單翊仰麵躺下,身上渾身的疼,臉上更是已經看不成了,嘴裏的口水直往外流,下巴被打脫臼了,實在是合不上。
斥候營這邊稍好些,躺著的不多,唯獨那標長實在淒慘,就算是眾人圍毆,眾人也愣是沒把單翊的拳頭都給拉住,凡是得了空隙的拳腳全落在馬陽朔的身上了。
斥候營裏的鬥毆事件,一下子就傳遍了正甲烽燧,一人毆一營的壯舉,還真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朋及義象征性地在斥候營裏轉了一圈,沒什麽問題,都是些皮外傷,男子漢大丈夫,被打成個豬頭,下巴脫個臼,斷幾根無關緊要的骨頭,實在算不得什麽大事。
營帳裏,兩個當事人躺在一起,軍醫往他們身上塗著跌打藥,下手那個叫狠,兩個人互毆了半日都不曾服軟叫疼,在軍醫手上疼得直哼哼。軍營裏脾氣最大的絕不是一軍長官,而是這群能救人命的活神仙。
軍醫們的態度能好才是怪事了,斥候營幾十號輕重傷員還要他們日夜照顧著。現在又送進來兩個在自家軍營裏滋事,弄得全身是傷的二愣子。烽燧裏的軍醫本就人手捉襟見肘,還要來伺候這兩位大爺上藥。
”打,接著打!都是當官的人了,比手下的小卒子還不懂事!“那個身段嬌小,麵膚粉白的軍醫光手上有動作還不解氣,嘴上還是抱怨了一句。
兩個傷員都不是傻子,可不敢惹惱了軍醫爺爺,都是樂嗬嗬地傻笑,牽動了臉上的瘀傷,又是倒吸了口涼氣。
軍醫走後,兩人互相瞅著,斷然沒有半點英雄識英雄,不打不相識的草莽氣概。
“隻要老子活著一天,你個小王八蛋,就沒有一丁點進斥候營的機會,還想當伍長,我呸!”馬朔陽甕聲甕氣地說著話,呸了半天,口水到沒呸出來,隻是不爭氣地從右嘴角流了下來。
“誰唬誰啊!打又打不過我,有本事你這孫子別叫人,我呸。”拳頭上不饒人,嘴上就更不能饒人了,隻是同樣一口口水,還是沒有呸出來,從左嘴角流了下來。
身上都沒幾塊好肉了,打還是打不起來了,兩人望著帳篷頂,一時間倒是安靜下來了。
“你說,那軍醫的屁股蛋怎麽就這麽圓呢?”
“朋烽燧長是不是隻兔子,你又不知道!”
兩人笑得胸腔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