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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想不通,踢他丫

  光明與黑暗總是在時間軸上相互傾軋,當外界處於絕對黑暗的時候,單翊的內心卻如同裝下了個太陽,光亮的厲害。


  下山匆匆不過三日,自己就已經從四平城跑到了真定。都說山中不知歲月,其實說的不是山中人不知時節,隻是春去秋來,都在山凹子裏打轉,輪回了一遍又一遍,回首時,已經垂垂老矣,再一想,此生做了多少事,記不清了。隻好回憶一下,自家門前珍惜的半畝山田已經犁了幾遍,但也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隻有山徑旁的野桃兒特別香甜,隻是三年前,桃木也熬不過歲月,化作了一段朽木。


  還好山裏尚且還有先生的藏書可以跳出山界,去看那五光十色,追逐五十年後回首的精彩。但書中的見聞總是飄浮的高了些,也許可以日行千裏,但很難望到雲下的風景。先生講的見識,則能浮得更低些,雖能看見端倪了,但也隻是小如芥子,細究不起紋理。


  隻有真當下山了,進了這個世界,書中的句子,先生的道理,才落地生根,隻是遠還沒有發芽的意思。先生常說天下且看且走,走得快了,到底不過是囫圇吞棗,也許能吃飽肚子,但品味不出味道,到頭來,和一輩子都在山中的山民沒有什麽區別。


  單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快了,也許是走快了,四平城還沒逛遍,四平到真定沿途的風光也如馬上呼嘯的風,被吹到了尋不著的腦後。


  但似乎走得也不算太快,這三天裏,遇著的事,遇著的人,都是曆曆在目。豪情直爽的擔貨郎、熱情赤誠的門衛大叔、一起喝酒的程姚進,甚至是吐了他一口吐沫的姑娘,都讓他覺得這個人間,這個江湖還算有趣。


  程姚進總說,這江湖早就沒了,在徐老柱國馬踏江湖的時候,就已經沒了。單翊不知道意從何止,他所言的江湖,又是怎麽樣的江湖,隻是按先生的話來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比如自己要是在官府門前打死了王增謙,那王主簿必然不肯罷休,之後該是以衙門神通,還是買通殺手,總會和單翊掀出一個或大或小的江湖故事來。


  隻是一想到一直笑嗬嗬的林縣令,以及那彬彬有禮與他訴說王增謙一事來龍去脈的林之軒,總覺得有些不得勁。當江湖間的意氣之爭,都變成了暗下、臉後的手段,也許江湖還是江湖,但這樣的江湖不知道還有沒有必要去走一走了。心想著若是現在的江湖真都是這般人,這般做事,還不如傍著山間的桃樹,細數那春夏秋冬。


  從單翊下山救那姑娘開始,他就知道,山下的世界與武俠演義中的描述相去甚遠。世道因為人心變得越發複雜,耳聽可能為虛,眼見卻也不見得為實。所以武俠演義可以看得津津有味,但在先生嘴裏總是上不得台麵,看看一看,但看得多了,少不得就要挨上兩板子。


  聖賢書中的道理,看上去確實不爽利,但恰恰或多或少暗合了這世道的現狀。古賢人千年前就有這般想法了,也就是說這世道其實千年來也不曾變過太多,今日之江湖其實還是原來那江湖,也是將來之江湖?


  越想就越生氣,氣惱地往牆上踹上兩腳,土抷牆除了發出兩聲“咚咚”聲,紋絲不動。


  “大哥,你入伍的早,你可曾見過有人拆了這屋子的,我一想到被關在這烏漆嘛黑的屋子裏,鐵定要瘋,我刨也要給他刨開。”


  “刨?你給我刨一個看看,你可知道這一間間小小屋子花費了將軍多少心血,你別看外麵隻是秸稈黃土,裏麵才是真材實料,都是從山上開出來的青崗岩啊,你就不覺得進那屋子尤顯得拘束嗎?就是因為這牆太厚,擠兌了屋子的空地。”


  兩人在門口的談話,連門檻都沒進,就已經消弭在厚實的牆壁中了。


  關禁閉的屋子裏仍是一片寂靜,單翊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剛剛因過火的動作,而產生的劇烈心跳。


  也許,就是想錯了。


  自己來這軍營是因為什麽?是因為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江湖,與自己心中的江湖總是差了那麽點意思。


  而那麽點意思,卻恰恰在那程姚進的身上找到了,所以他就應了邀請,到了軍伍裏。


  走江湖嘛,何處不是江湖,料想那“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的場麵,必然雄壯。


  他在路上曾問過老程,自己去了軍營,是否就可以上戰場殺敵,身著鐵甲,手握長劍,於千萬軍前,大喝一聲:“半駝山單翊在此,蠻賊可敢與我一戰!”


  程姚進除了指出陣前喊話中的“半駝山”需改成大泉外,也說了他還要在新兵營中滾上幾個月的泥漿,方才能真正進入行伍中去。而且就算是被分配到了行伍之中,也不見得馬上就有仗可打,畢竟黑水長城近萬裏的防線,三十萬軍卒,要是全線開戰,那隻能是事關兩國生死的存亡之戰了。


  單翊自然不想在新兵營裏廝混,耗費光陰,看見了新兵營裏那些“體操”一般的訓練項目以後,就更沒有興致了。既然程姚進可以把新軍校尉掛在旗杆上,然後去北地奔襲八百裏,斬首無數,那自己為什麽不行?

  但現在新軍的主將似乎與老程關係匪淺,把他掛到旗杆上,確實不太雅觀,老程的麵子到底還是要給一下的,但這老小子自己先出手搞自己,就不能怪他不仗義了。


  ……


  “第一批新兵就要出發了,你這個當主將的也不去送一下!”在外麵奔忙了半天的長史回營帳就了一口水,見李成岩正拿著軍令簽做投壺玩,當真是哭笑不得。


  “搭了這麽多年夥了,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這香火情你擔著就好了,我李成岩還沒老到需要借後輩的光來逞威風的時候。”李成岩道。


  “也是,和你搭了這麽多年的夥,我竟然還沒有被你氣死,受這份香火情也是理所應當的。”劉清風道。


  “你就知足吧,等什麽時候和程姚進那老王八蛋共事一段時間,你才知道我的好。哎,話說那小子不會是真被關傻了吧,這才第二天,就已經悶聲不吃東西了,到第三天還不得躺著出來?”李成岩很是憂心啊,自己還指望著他出來大殺四方呢,隻要不把自己這個主將掛在旗杆上,什麽都好說啊。


  劉清風搖了搖頭道:“一個人讀得書多了,想得自然也就多了,但世間的道理是想不完的。在外界可以知行合一,總不至於被空想所累,但被關在了裏麵隻能百思,而無處求解,偏偏還不能不去想,不魔怔才是怪事了。武人關了禁閉出來,腿軟一軟也就是了,文人關上三天,不形容枯槁才是怪事了,所以我說你的刑罰重了。”


  此話聽得李成岩一陣陣的頭大,娘嘞,讀過點書的人都這麽神神叨叨的嗎?


  “砰”一聲,整個軍鎮似乎都搖了搖,真定背靠神秀山,要是地龍翻身,那整個軍寨都得完蛋。


  可是這神秀山自古以來,就沒有過地龍翻身的記載,今日難道是要破天荒?

  驚魂甫定的兩人聽著士卒的稟報,臉色各異,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幾乎是一同奪門而出,進門稟報的軍卒可憐的,還挨了自家主將一腳,隻因礙著了他出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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