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遲細心的看著手上的蘋果，微笑道“我的妻子以前也很喜歡吃蘋果，那個時候我們隻是生活在小城市裏的小夫妻，日子很清苦，卻也很幸福。”
晚之是第一次聽方遲講他以前的故事，心裏一陣寒暖交替，隻能靜靜的聽著。
“後來我參加了軍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她卻在一次任務中，被蔣黨的人活活用火燒死。他們想用她來逼迫我，可是她卻為了我死也不肯出來。我以為，我以為我們會白頭偕老的。”
晚之咬了咬唇道“世界上，哪裏有這麽多白首偕老的人，都是一場大夢而已。站長，你的夫人一定很美吧。”
方遲手上的刀，停頓了一下道“她和你很像。”
晚之的心噶本一聲脆響，“站長之所以對我動心，也是因為這張臉吧？”
“一開始是，後來連我自己也分不清了，到底愛的是你，還是她。”方遲將削完的蘋果放到晚之手裏，碰了碰她的頭道“吃吧，柳晚之。”
本來平靜的臉一下子緊張起來，晚之抬起頭看見方遲那雙依舊波濤不起的眼睛，是探測還是確定，一切都還不知。手上的蘋果，伴著僵硬的手的顫動，掉到了地上。
方遲突然撲到晚之的身上，水果刀冰涼的貼到晚之的脖子上。
“站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晚之別過頭去，不想看他的眼睛。
方遲壓低了聲音道“不用裝了，我已經查出你就是柳祁飛的女兒柳晚之了。”
晚之垂死掙紮著“站長，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麽？”蒼白的臉上眼睫毛顫動著，讓人惋惜。
“柳晚之，你真的很厲害，柳城有一半是你拱手送給柳祁飛的，你竟然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做的毫無痕跡。”
晚之歇了口氣道“站長，你告訴我，我是哪裏漏了陷麽？”
方遲凝滯了一下道“你肩膀上的蝴蝶胎記，再加上剛剛攔截下來的電報，這些都足夠讓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
“你殺了我吧。”晚之淡淡的說道，好像死亡對於她不成任何威脅一樣。
方遲的眼神幾乎冰冷到可以殺人“你毀了我，毀了柳城，毀了一切，我是很恨你，我不止一次的想要殺你，你不害怕麽？”
晚之的臉湊上去幾分道“站長，我叫你殺了我啊。”
鼻尖輕觸道方遲的臉，方遲的手有些顫抖，刀尖劃破了晚之的皮膚，隱隱的血液滲了出來。晚之緊閉雙眼，一副一心求死的樣子。
“我下不了手，你走吧，現在就走。”方遲起身，背過去，手上的刀已經落到了地上。
晚之掙紮從床上爬起來，捂著肩上的傷口道“為什麽要放我走？就像你說的是我毀了你，毀了一切，我死有餘辜。”
“我害死了一個她，我不想再毀了另外一個，這是我的私心，你走吧，馬上就要開戰了，留在這裏不安全，我會下令放開城門，你跟隨百姓出城去吧。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看見你。”
眼角微微的濕潤，晚之看了看背過去的身體，心突然好疼，愧疚的感覺仿佛要吞噬靈魂般的疼痛難忍。
嘴唇輕張“對不起。”好像隻有這幾個字能夠代表她現在的心情，一千個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都說不清她心中的所有的內疚之情，她負了一個男人，他卻還肯放她走，她以為他會開槍結束她的性命，可是他連看她受傷都會受不了，她知道他舍不得，因為他的舍不得她才敢這麽囂張。
“嗬嗬，今生今世呢。”
疲憊的身體，抑製不住的倦怠，晚之沒有忍心轉頭去看。看來方遲已經幫她安排好了一切，門口守衛的護士以及醫院外的特務都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身上的病號服實在顯眼。晚之穿上臨走時拿的自己的衣服，淩亂的批到自己身上。肩上的傷口因為大幅度的動作，又有些開裂，晚之倒抽了一口涼氣，隻能捂住肩膀，在人群中遊蕩。
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去哪裏，本來李浩特說三天後會送她出城，如今根本不能再回醫院了，也不能去以前的公寓。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助，看來隻能等開城門了以後再做打算了。
熱風拂過晚之的頭發，容貌微微顯露，坐在車上的莊沛君，凝視著窗外的女子，一言不發。
“督軍，您在看什麽？”
轉瞬即逝的容顏似曾相識，莊沛君仿佛魔怔了似得，愣了片刻。這不可能是柳晚之，柳晚之應該在醫院裏才對，怎麽可能一個人在街上閑逛。莊沛君搖了搖頭才緩緩開口道
“沒事，可能是我看錯了，開車吧，早日去到盛昌才能把戲繼續演下去。”
“是。”
方遲靜坐在病床上，雙手不住的顫抖著，鑽心的涼意，幾乎要吞噬掉他的心。他親手放了她，這個叛徒這個騙子。人家說隻有愛得深才會恨得深，看來他的心已經陷入的太深了。
得知消息的一霎那，他有懷疑過自己的眼睛，可是當他親耳聽見晚之承認的時候，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也崩塌了。冷汗涔涔的冒著，微微顫抖的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病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打開，李浩特推門進來道
“站長，萬守財當場擊斃，還有他匿藏的巨額現金，我已經轉交給財務處了。”
語氣中興奮帶著點自負，換來的卻是方遲一動不動的表情。“知道了。”
連出口的三個字，幾乎都是拚盡全力一樣。
李浩特這才發現，空空的病床，不好的信息在心中緩緩升起
“站長，安特派員呢？”
方遲悲痛的語氣聽得李浩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安利，因為傷口感染，剛剛去了。”
李浩特不能相信的搖了搖頭，試探的問道“站長，不可能，昨天我還在這裏照顧她，怎麽可能突然死了，我不信，我要看她的屍體。”
方遲定了定神，拖住李浩特的手道
“你不用去了，我已經派人把屍體運到殯儀館，現在她應該隻剩下一堆骨灰了。”
李浩特掙紮著退後了幾步，不可能，不可能，她怎麽可能會死呢。
“你要是想悼念她，就過幾天吧，我會替她開一場追悼會的，畢竟她也算為國捐軀。”方遲空洞的神情，加上悲痛萬分的語氣，都在告訴李浩特，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李浩特不敢想象，跌跌撞撞的走到外麵，空氣悶熱的很，蟬鳴呱噪的讓他的頭腦無法思考。
他幾乎是憑著潛意識走到聯絡點的，一路上都垂著頭，麵無血色。
“李浩特？怎麽樣？晚之的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