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執念
顏北麒在聽到他說‘我已經去見過了’時,眉頭頓時鎖緊了。
是啊,他等待了幾百年,那麽迫切的想要尋回他在乎的人,但凡有一絲消息,他又怎能等得一時半刻?
換做是他,怕是也早就去見了。
可當鳳絕焰說莫淺並非是他要尋找的人時,他緊繃的內心忽然一鬆。
“爵爺,關於莫淺的身份,這一年多的時間,能查的幾乎都查過了。”鳳絕焰意有所指,卻沒挑明。
“她所有電子設備都在燕玉宸的監控之中,但凡她真的和雲城宮家有什麽聯係,不可能躲得過宸王的手段。”
顏北麒斂起慵懶,神情有了幾分鄭重,“我知道了,謝謝!”
莫淺覺得自己從來沒睡得這麽沉過,連夢都罕見的沒有做,昏天黑地的也不知睡了多久。
睜開眼睛時,穿透窗簾的灰白天光,依稀能看清房間裏的大致輪廓。
雖然是白天,可陌生的環境仍然讓她有些不安。
又過了一個元旦,她在昏睡中過完了自己的23歲的生辰。
她的生日,也是母親的受難日。
兩世,她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那個拚著死也要把她生下來的偉大女人。
她從床上爬起來,起得有些猛了,頓時一陣眩暈感襲來,眼前一黑,她又跌回到枕上。
片刻後,伴有耳鳴的眩暈感消失,她再一次睜開眼睛打量四周。
房間很大,淺灰色牆紙,濃灰拚色地毯,床對麵是一整麵落地窗,黑色窗簾半開半合,她那件銀紅的大衣就搭在沙發背上。
自己身上還穿著素錦繡銀紅薔薇的冬裙,手背上貼著點滴的膠帶……
她下床,光著腳往外走,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柔軟舒適。
屋子裏極靜,她站在二樓往下看,似乎……沒有人。
“請問,有人在嗎?”空曠的回聲讓她心慌,順著樓梯走下去,又問了幾聲,一直都沒有人應答。
房子很大,收拾得極其整潔,一塵不染。
裝修風格和她住的那間房一樣,看上去顏色單調,卻處處透著矜貴優雅。
她不由得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個邪魅的男人,忽然有一種熟悉感快速的從她的腦中一閃而過,讓她既有感知卻又來不及捕捉。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見過他!
二樓最裏邊是間書房,她隨意找了一張紙,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又回到先前睡過的那個房間,仔細地將床上的被子鋪得整整齊齊,又對著衛生間的鏡子簡單的收拾了下自己,穿上大衣,這才下樓。
打開門,按了電梯,離開。
不知道是又下雪了,還是昨天的雪一直沒有停過。飄零的雪花正如她此時的心境,無依無靠。
這個城市,她終於還是回來了。
該死的程子遙,她一定要讓他也嚐嚐那種瀕臨死亡的滋味,她甚至想親自將他推下水去,看著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拚命的掙紮。
可越是恨,就越是覺得自己孤單,莫淺在雪中漫無目的的遊走著。
那一年,她沒有等來新年,繼母就迫不及待將她扔到國外。
陌生的國度,陌生的語言,十六歲的她,在飛機落地的一瞬間就崩潰了。
那是她人生中最淒涼的時刻。
她憑著一腔孤勇,將心裏極度的恐慌和不安慢慢平息。
沒有人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麽的難熬,可她倔強的一滴眼淚都沒掉,硬生生的挨了過來。
從此懵懵懂懂戰戰兢兢的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半工半讀,艱難度日。
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她遇上了程子遙。
程子遙對她一見鍾情,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嗬護。
她從小就未曾經曆過親情的溫度,而這種溫度似乎帶著無限的誘惑,讓她本能的依戀,入骨入心。
母親生她時難產而亡,她的生日即是母親的祭日。所以長這麽大,她從來沒過過生日,也從來沒有得到過來自於母親的疼愛和維護。
在她九個月大的時候,重男輕女的祖母終於答應了父親的請求。
父親如願娶了他的小青梅進門,繼母溫婉賢良,雖不得老太太喜歡,卻深得人心。
跟隨繼母進門的,還有一個大她三歲的男孩兒和繼母已經鼓起來的肚子。
小時候,她每每和莫灣有爭執,不管對錯,繼母都能將錯怪罪到她的頭上。
她努力將那些委屈的眼淚在心裏慢慢的堆疊,直到堆出不為所動的自己,直到自己再也不會為此而哭泣。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走不動了,莫淺在路邊蹲下來。
冷風灌進了她的心底,徹底凍僵了她所有的感情。
她本就不是一個容易宣泄情緒的人,所有的事情早已經習慣了在心裏默默承受。
可她終究是個弱女子,長久以來的精神支柱轟然倒塌,兩世執念不過是一場幻影,這叫她情何以堪?
心上破了一個洞,疼到麻木。
父的忽略、繼母的薄待、祖母重男輕女的觀念,這些能傷莫淺至深的東西,她都能不去計較。因為她還有程子遙,至少還有他這樣一棵大樹可以依靠。
可等著她的卻是背叛,是利用之後的謀財害命。
她一邊哭一邊笑,神色狂亂,涕淚滂沱,青白的嘴唇上有她自己咬出來的嫣然,那一抹妖異的血色,鮮豔刺目。
兩條命的債,執念染血,弄死他都解不了她心頭堆積了幾百年的恨意。
她一直以為,是她不甘的靈魂穿越了六百年的時光重生在這一世的莫淺身上。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覺悟,她重生,是因為她兩世經曆了同一場情劫。
故事重演,給了她改變最終結局的機會,這一次,她絕不會再錯。
顏北麒早上臨走時去看過莫淺,駱寧在她的藥裏用了安定,她睡得很沉。
上午的視頻會議他明顯開得心不在焉,鳳絕焰的一席話一直縈繞在他的耳邊。
指尖不時轉動著那隻昂貴的簽名筆,那張不染鉛華的清麗小臉時不時就閃現在筆的光影中,就那樣不請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