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錯付真心
京郊，草木蓊鬱，正是細雨斜飛的四月天。
安樂寺內，夏如穎撐著洋傘站在廊下，背對著殿內觀音，麵色冷淡。
今日她和封驍騰來寺裏，是為求子。
兩人成婚四年，她的肚子卻毫無起色，又遇封驍騰的老母病重，老人家一心想在走之前看到孫輩，這才勒令兩人來此祈福。
封驍騰作為一方霸主，坐鎮封家家主多年，今日為避耳目，難得沒端著少爺的架勢，低調出行，隻帶了心腹和她同行。
而她與封驍騰，貌合神離已久。
兩人的婚姻不過強取豪奪，可笑得像場挾製。
因此瞧著從蒲團上虔誠起身的封驍騰，夏如穎隻覺得好笑。
“結束了嗎。”
她興致缺缺，掃了眼邊上視線不善的封七，轉身欲走。
作為封驍騰的心腹，此人從未放下過對她的戒備心。
“去哪？”
封驍騰卻在這時一把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麵上帶著隱怒。
夏如穎卻依舊冷淡疏離：“聽說寺裏齋飯不錯，我便打算在這用了午飯。”
她說著揚眉一笑，笑容中有些挑釁。
果然，下一刻，封驍騰便柔軟了神色，妥協般鬆開了手。
“那好，我陪你。”
說著不顧封七的勸告早歸，勒令他下去囑咐方丈安排午飯。
時候尚早，不多時就有小僧請兩人去廂房等待。
近來封家家主中諸事繁多，封驍騰向來殺伐果斷，此時看著對麵一言不發的夏如穎，他卻莫名有些局促糾結。
兩人相顧無言，多一分一刻都是尷尬。
到後來，隻能一個閉目小憩，一個坐在藤椅上，眉頭緊鎖，心事重重。
屋簷上有雨水滾落，滴在青石板上，聲響像是新走的懷表。
封七守在門外，忽然不自覺地繃直了脊背。
幾秒鍾後，一聲粗噶的低吼炸響在門口。
“少爺！快跑！！”
緊跟著，槍聲蓋過了雨聲，在廂房四麵響起。
有人設伏！？
封驍騰立馬清醒，他幾乎在睜眼的一瞬間就將外袍解下，嚴嚴實實地罩在了夏如穎身上。
“別慌。”
夏如穎在他懷裏低著頭，麵上神色卻不是恐慌，而是了然。
她知道，是路沐風開始行動了。
聽著四起的槍聲，就知道來者不善。
封驍騰迫近護著夏如穎迫近窗口，躲著流彈往外一探，麵色漸漸沉了下去。
看著男人冷逸的輪廓，夏如穎張了張嘴，最終卻沒說出話。
封驍騰卻隻在彌散的硝煙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後毫無征兆地將隨身的配槍往她手裏一塞。
“待在裏麵，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還是熟悉的命令語氣。
說完迎著火光，翻窗而出。
“少爺！！”
封七左肩中彈，血流不止卻仍死守門口，苦戰中被人一把拖住肩膀，回頭一看，險些熱淚盈眶。
封家家主少爺能做到庇護一方百姓的位置，決然不是貪生忘義之輩。
“少爺！你出來做什麽！”封七見狀又是感動又是擔憂，卻被後者一拳敲在背上。
“少廢話。”
兩人並肩作戰多年，默契深厚，封驍騰驍勇善戰，封七也不是善類，兩人奔走製敵，不多時就占了上風。
不遠處的山上鍾聲悶響，封驍騰一槍托將最後一個站著的人砸在了地上，麵無表情地擦了擦手。
“這哪來的一群垃圾，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偷襲咱們！”
封七捂著肩膀，狠狠罵道。
原以為危機總算解除，假山後卻突然發出“哢嗒”異響。
是機槍上膛的動靜。
“滾出來。”封驍騰架起步槍，無聲地磨了磨後槽牙。
片刻後，假山後果然走出一隊人馬，被護在中心的男人文質彬彬，嘴角甚至還噙著笑意。
“好久不見啊，封少爺。”
封驍騰見狀眼角微眯，眸色漸暗。
“路沐風！”封七當即罵了起來，片刻後突然醍醐灌頂，“你個畜牲怎麽會……對！我知道了，是夏如穎，除了她，誰也不知道咱今天的行蹤！”
“住口。”
封驍騰側目警告。
封七氣紅了眼，執意繼續道：“肯定是她！少爺，你真是鬼迷心竅了！她之前這樣的事做的難道還不夠多嗎！？”
“別說了……”封驍騰並非莽夫，心裏早已預料到了什麽，卻還是抬手箍住了封七的肩膀，啞聲示意他閉嘴。
然而路沐風卻在這時踱步上前，慢條斯理地給他丟下了最後一擊：“其實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對，沒錯，今天要不是有小穎的配合，這場甕中捉鱉，我一個人還真唱不好呢！”
“封驍騰，我早就想和你做一個了解了，聽好了，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說著出其不意，就是一匕首刺了上來。
然而即便他用了一串攻心計，也沒能從封驍騰的拳腳中找出破綻。
十幾個回合後，路沐風一掃先前的傲慢模樣，被狼狽地踩在了封驍騰腳下。
“我早該這麽做了。”
封驍騰冷著臉，把槍上了膛，抬手正要對準階下囚的腦袋。
槍響接踵而至。
封七正要大呼萬歲，一抬眼卻見倒下的不是路沐風，而是自家少爺。
“少爺！！”
他登時目眥欲裂，氣急攻心。
不遠處，夏如穎持槍踉蹌，看著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封驍騰，她突然覺得心髒一陣刺痛。
“小…穎…”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封驍騰勉力對她擠出了最後一個微笑。
不同於往日的傲慢冷酷，這個笑容極盡寵溺。
緊接著，像出荒誕的默劇一般，封驍騰的笑容凝固，再然後，便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不！！！”
封七絕望怒吼，悲憤之下，他隨手抄起一把槍就要讓夏如穎償命，可扳機還未扳下，他隻覺後腦一涼。
下一刻，封七轟然倒地。
身後，路沐風收回槍，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
“沐……沐風……他，他死了……”夏如穎看著至死都為她保留著遺憾笑容的封驍騰，突然心悸的厲害。
眼下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路沐風，夏如穎隻能顫抖著往他身邊靠去。
誰知對方卻根本沒有搭理她，隻一腳踩進了血泊裏，看著遍地的屍首，笑得近乎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