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你開個價吧
兩個人麵對麵沉默的這一小會兒，小念早就吧嗒吧嗒跑到了飯廳。
陸良工從來很少輔導過小信的作業，那都是家庭教師，保姆的工作，所以此刻她挺頭疼的。
雖然是博士，但這種很簡單的東西，她反而不知道怎樣才可以好好和她兒子講了。
況且她也不是聖人，在學校當老師，回家還讓她做一個盡職盡責的一對一輔導老師，太苛刻了吧。
小信不笨，就是有時候情商不高，而且很不用心，老想玩，一直問媽媽，什麽時候上菜，舅舅什麽時候來，李可哥哥還來不來。
陸良工倒也不惱，一邊玩遊戲，一邊說：“這點兒寫不完，你舅舅來了也別想上菜。”
小信神氣極了，把鉛筆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舅舅才不會聽你的，舅舅是陸氏陸顏，他誰的話都不用聽，沒人管得了他！哼！”
一局畢，陸良工放下手機，皮笑肉不笑說道：“陸氏陸顏在家裏排老二，你老媽我排老大，你說他該聽誰的，你說誰管得了他？”
“媽媽你敢在舅舅麵前說嗎？”
“嘿，這小子，你說我敢不敢，你反倒該看看你舅舅敢不敢——”
陸良工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麵前突然闖進來一個蹦蹦跳跳的小仙女，穿著紅色的小洋裝，就像是高傲的小公主，而那樣貌，簡直就是兒時的陸顏的女版。
就像第一眼見到小念時的陸顏，不用懷疑，天生的親近感讓他立馬就感應到，那是他的孩子。而和陸顏一起長大，相依為命的陸良工，自然也感覺到了，那是陸顏的骨肉。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激動，複雜，感恩，安心，擔心，忐忑的感情一齊湧上。
這是誰生的？
和陸顏相處的好不好？
陸顏有愛人了嗎？
這個孩子乖不乖？
聽不聽話？
性格像不像陸顏？
……
可是不管多少個想法，其中最重要的感受是，有人可以陪著我弟弟了。
孤獨的陸顏，沒人說話的陸顏，用工作麻痹自己的陸顏，高傲的陸顏，脾氣執拗的陸顏，可以不用一個人了。
陸良工不管不顧上前抱起小念，眼淚嘩嘩流，說話都斷斷續續的：“小家夥……你媽媽，是誰啊？你的衣服，好漂亮嗚嗚嗚嗚你一定要好好陪著你爸爸嗚嗚嗚嗚嗚——”
小念什麽都不懂，但是她看得見悲傷，好像也對陸良工有天然的親近感，她用小小的軟軟的手去擦陸良工的眼淚。
陸良工被暖得不行，眼淚鼻涕流了小念一身。
小信從來沒見過他媽媽這樣，被嚇得不敢動，陸顏和李由進來的時候，他一溜煙跑過去抱著陸顏的腿，剛要開始撒嬌，盯著李由看了半天，滿臉驚悚。
“李由姐姐，你複活了？”
把李由憋得說不出話。
陸顏沒好氣的說：“誰跟你說她死了？”
小信是真的情商不高，老老實實指向鬼哭狼嚎的陸良工：“我媽媽。我媽媽還說，你聽她的，她說什麽你都得聽，她讓你幹嘛你就得幹嘛，真的嗎，舅舅？”
李由聽了心裏很驚訝。
原來陸顏也有害怕的人，百依百順的人啊。
她不動聲色瞟了一眼陸顏。
陸顏被這一眼搞得急火攻心，恨不得徒手劈了這個飯桌來向李由表示自己多麽頂天立地唯我獨尊笑傲江湖。
陸良工哭得差不多，抱著小念坐下後才注意到和陸顏一起來的李由。
先是愣了一會兒，繼而又想通了一樣自嘲笑了笑。
“陸老師，好久不見……”李由恭恭敬敬打招呼。
陸良工的臉頓時就冷下了，白了一眼陸顏，冷淡說道：“別跟我說這個孩子是一個拋棄了你的女人給你生的啊，就算真是，孩子我陸家認，女人可不認。”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李由恨不得把小念搶回來後，拔腿就跑。
陸顏擁住李由，二人挨著坐下了，離陸良工很遠，不鹹不淡道：“你抱著人家的孩子哭得頭暈腦脹，還說不認人家，陸老師，你挺討人厭的。”
“陸顏我告訴你，小孩是無辜的，當媽的不一定無辜，而且這孩子不也是你孩子啊，我隻稀罕孩子還不行？”
“我生不了孩子，你快把孩子還給人家吧。”陸顏給李由倒了一杯熱水，還小抿了一口，低聲說道，“正好。”
李由不敢抬頭，畢竟兩年前的大學生活裏，陸良工可以算是她的良師益友了，雙手接過來那杯水，咕咚咕咚吹完了。
可是陸顏他這是在維護我嗎？
不是說我是他的情婦嗎？
他要做什麽？
李由心思翻湧，亂得很。
隻知道陸顏似乎無暇顧及其他，眼裏隻有她。
陸顏又給她滿上，按了下桌子上的一個按鈕。
那是提醒服務生該上菜了。
這一層樓的包間，每一個都在隔壁配備一個單獨的廚房，所以上菜很快。
你甚至可以點名要求哪些大廚為你服務。
陸良工冷笑：“陸顏，你丟不丟人啊，人家不要你，你還死扒著人家，人家現在又抱著孩子出現在你麵前，這看不懂？”
“我看懂又如何，看不懂又如何，反正陸老師應該是沒看懂。”
“陸顏你還聽不懂嗎？不管你怎麽想，這個女人別想進陸家的門！”
李由覺得有些生氣。
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層麵。
誰想進你陸家的門？
我是你弟弟的情婦！
連我都不知道他帶我來幹嘛。
隻是比起這些，兩年不見，陸老師變成站在她對麵的人了，這一事實讓她更加難過。
可是陸顏為什麽要阻止這麽一個飯局呢。
“陸老師，您想太多了，雖然我不太聰明，又確實沒有什麽本事，但是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李由抬起頭安靜說道。
這話說完，氣氛冷了一大半，隻有不知怎麽玩到了一起的小念和小信，在那裏咯咯的笑。
即使沒有抬頭看，李由也可以感覺得到，陸顏也不高興了。
陸良工笑出聲：“那你開個價吧，多少錢才能把這個孩子還給我陸家？”
李由皺眉看向陸良工：“我生的，我養的，何來還？”
“那你抱著孩子突然出現在我弟弟麵前是什麽意思？”
“那你弟弟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是什麽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弟弟，堂堂陸氏總裁，上趕著巴結你？”
“陸老師，你要是想讓別人看得起你，不惡意揣測你，首先你要看得起自己，不惡意揣測自己。”
“好你個李由，出息了啊，出個國把你的強脾氣養大了啊，我不管你和陸顏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什麽樣，今天這個惡婆婆我做定了，這個孩子是我陸家的種，你別想帶走。”陸良工惡狠狠說道。
李由頓時覺得五雷轟頂，不可置信看向陸顏。
難道這姐弟倆設的這是個局？就是為了把小念搶走？
小念也察覺出氣氛不對勁，沒有再和小信咯咯笑。
小信也老老實實跑到一邊低頭寫作業。
“陸良工，你別太過分。”陸顏沉聲道。
“到底誰過分？”
“我和她的事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小念也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你不接受就不接受，接受就想辦法對她好一點，其他的你管不著。”
“哈？”
“小念的歸屬權，和你沒有關係，”陸顏把粥轉到李由麵前，一邊漫不經心說，一邊給李由盛粥，“你不是她爸爸，也不是她媽媽。”
李由聽他這樣說，稍微鬆了一口氣。
陸良工被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一直來回瞪著氣定神閑不停給李由夾菜的陸顏和低頭悶聲喝粥吃菜的李由。
最後，她還是敗下陣來。
到底是陸顏的姐姐，應該說有陸顏這種親人，到最後無論如何都會妥協。
沒有人，能夠，忤逆陸顏。
即使你是真心為他好，以他理解的方式為他好，以他不理解的方式掏心挖肺為他好，可是如果他不領情，如果他意已決，那麽你的一切都是白費。
從小到大，陸良工體會過這種感覺不知道多少次了。
可是怎麽辦呢，她僅僅隻是心疼這個弟弟。
“我算是倒了大黴了，攤到你這麽個死心眼又吃裏扒外的弟弟！”陸良工站起身把小念一把塞到陸顏懷裏，凶狠喊道，“陸信，走，回家！”
“啊？不吃飯了？”小信委屈巴巴看看小念又看看舅舅。
“還吃什麽？你舅舅早就鬼迷心竅，就差跟著人家姓李了，萬一再把你賣了！”
鬧哄哄的人走了，留下傻眼的李由，和一臉無所謂的陸顏。
其實她知道，陸良工雖然看起來動作很凶猛，可是她將小念送到陸顏懷裏的動作，溫柔無比。
吃了一口青翠欲滴的筍，脆脆的，味道也非常好，嚼了幾下，回頭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開口：“陸顏，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陸顏動作頓了一下，把小念抱正：“怎麽，你要把孩子白給陸家？”
李由趕緊低頭吃飯。
開玩笑。
可是陸顏到底為什麽組織這一場飯局呢？
鬧得不歡而散不說，也不符合自己和他的關係定位。
試想，哪有帶著情婦去和親姐吃飯的？
然而當第二天早上她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看著五六個快遞小哥一趟趟往客廳搬運五花八門的兒童用品和各種零食，有點兒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