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路可退
李由發了幾天燒,摩山修從國內調自己家的醫生給她看病。
她不能去醫院。
即使她的護照,簽證都是假身份。
但是一切牽扯到需要出具身份證明的業務,摩山修采取的方式是,可以避免就避免,不能避免就想盡一切辦法協調。
實際上,這個世界上可以證明她身份的東西,她全都拋棄了,隻帶著幾件輕便的衣服和陸顏的薄風衣就出國了。
就連出國,也是坐著摩山家的私人飛機,從私家停機坪上起飛離開的。
即便是做到這一步,陸顏還是鎖定了她的所在地。
李由高燒不退,因是心病。
摩山修的工作全部搬到了家裏來,他片刻不離照顧李由,躲躲藏藏和摩山澤打視訊電話。
李由在燒的厲害的時候,神誌不清時說的夢話都和陸顏有關係,摩山修就在一旁一言不發照顧她。
給她換毛巾,喂他吃藥,給她蓋被子,為她調空調的溫度,甚至連換輸液的針頭,也迅速學會,並熟練完成。
他似乎永遠不會累,也永遠不需要休息。
每每從睡夢中清醒,李由隻看到他那雙淡漠疏離的眼眸,從來都是平靜無波,接著就是一雙帶了熱度的大手,輕輕附上她的額頭,迅速離開。
那雙大手很漂亮,很溫暖。
也很陌生。
李由緊緊閉上眼睛。
她拒絕清醒。
脫胎換骨一樣完全褪去高燒的時候,是在車上,移動中。
摩山修的音樂會很成功,這又使他的音樂王國更加耀眼奪目。
“要去哪裏?”李由扒著窗戶向外看。
越走道路越新,人煙越來越少。
“陸總的車在後麵,你,想找他嗎?”摩山修一動不動注視前方。
李由定住了,過了一會兒緩緩轉頭看後視鏡,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後麵那輛黑色的越野車,看起來像在生氣。
一定是帶著脾氣。
而且仿佛會說話。
你為什麽要離開我。
你一直都在欺騙我嗎。
不是你說要努力喜歡上我嗎。
我無法原諒你。
即使付出我所有。
李由大病初愈,身體虛弱得很,想這一通耗費了她很多精神力,她的額頭開始冒汗,緊緊抓著安全帶。
“你怎麽了,還是不舒服嗎?”
李由趕緊擺手。
“不行,我看你還是不舒服,要不你還是去找他吧……不和他一起,你的病永遠好不了。”摩山修突然急刹車。
車胎和地麵摩擦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
李由詫異看向摩山修,張張嘴卻發現根本說不出來話。
隻得一邊冒汗,一邊眼睜睜看著摩山修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再解開她的,然後打開車門,輕而易舉把她推下去。
“對了,以後和澤生也不要見麵了。去找陸總吧。”摩山修冷漠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被扔在馬路上的李由動彈不得,隻得眼睜睜看著那輛名為憤怒的越野車向自己衝過來——
李由突然睜開眼睛。
剛剛無法動彈,也不能說話,睜不開眼,就像被關在了哪裏一樣。
她喘勻了氣,坐起身來,看向四周。
不是之前那個臥室。
比之前那個顯得更加古樸,更加精致,似乎有了些年代感,甚至床上都有高高的大大的帶著蕾絲的帷幔。
她穿著的是長長的真絲睡裙,下了床,覺得身體很輕鬆,伸了個懶腰,光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慢慢向外走去。
門也很高大,半掩著的,很輕鬆就推開了。
外麵的裝潢就像是一個宮殿,高大的穹頂,牆上的油畫都是紳士和貴婦,仔細一看還長得有些像摩山兄弟倆。
走幾步就會有壁燈,下麵跟著的就是壁爐,當然也有很多房間,但是間距很大,厚重深色的地毯伸得老長,另一邊是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麵似乎是一個很大的莊園。
她左看看右看看,心情很好。
過了門口的長廊,應該就是客廳了,李由快步走出去,喊道:“修先生——”
外麵是一個很大的客廳,確實很大。
客廳裏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就是一個巨大的帷幕,應該是家庭影院,然後有秩序擺放著非常多的樂器,鋼琴就有兩架。
同時,客廳也有很多人。
李由叫的這一聲有些大,那些西裝革履忙著寫譜子,整理器材,對著譜子對曲子的人全都驚訝都看向她。
當然她自己也傻了。
摩山修從最遠的那架鋼琴旁迅速站起身,邁開長腿幾步到達李由身邊,二話不說把她攔腰抱起,招呼也沒打就往裏走了。
工作人員們先是愣了幾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就是一起驚呼。
幾家歡喜幾家愁。
男士們擊掌歡呼,女士們連哭出來的都有。
李由心裏五味雜陳,就差想給摩山修跪下磕頭賠不是了。
人家對你恩重如山,你卻出去把他名聲都給搞不明不白了。
李由捂著臉,在心裏瘋狂組織語言。
看牆上的畫,還是照片就知道了,摩山修那是世家公子,知書達理,肯定是不能隨隨便便讓人給汙了清譽的。
所以摩山修剛剛把她輕輕放在床上,她就突然蹦起來給摩山修磕了好幾個響頭:“對不起,摩山先生,請給我個機會讓我出去給他們解釋一下,我不能讓你的清譽被毀啊。”
“啊?”摩山修頓住了,那張俊美如神祗的臉出現了遲疑。
“難道不是嗎?你的工作人員會誤會我們的關係的!對你名聲不好!”李由誠懇說道。
摩山修笑了。
就像陽光照在晶瑩剔透的冰雕上,耀眼極了,讓人移不開視線。
“不如說我要感謝你。我反而要問,你不會介意吧?”
“哈?”
“你知道的,如果真的向你所說,被他們以為我有戀人的話,那麽反而對我是一種幫助……我目前,還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的事情。”摩山修坐在床邊,拉過毯子給李由蓋上了腳,動作和聲音都是輕輕的,溫柔的像流過指尖的碎金一樣的沙子,“反倒是你,一個女孩子,會不會介意?”
李由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摩山修就是我李由的救命恩人,對我仿佛再生父母,我介意個錘子介意。
“那就好,身體好一些了吧?”
李由使勁點頭。
“明天我的工作會徹底忙完,所以明天下午我們就出發去目的地的國家,好嗎。”摩山修征求李由的意見。
李由用力點頭。
摩山修正好來了一個電話,他拿出手機,走到窗戶旁,接起了電話。
白紗的窗簾被微風吹起,將他時不時擋在後麵。
穿著白色西裝的他似乎和外麵美麗的景色融為一體。
突然想到,自己發燒之前,被他救下來的那天晚上,他所說的“我是有私心的”是什麽意思呢。
什麽私心?
想讓我給他當翻譯。
算了吧,他自己說的比我都好聽,都native一些。
想讓我給他打工。
可是我一點兒也不懂音樂啊。
想讓我給他擋那些鶯鶯燕燕?
李由咽了口唾沫。
還是這個靠譜。
再說,有我這個低質量的女人在身邊,會不會不構成震懾力?
李由捏緊拳頭。
就算是為了摩山修,我也得變強。
報答救命恩人啊。
好。
明天開始先學化妝!
如果化妝的話,應該會很適合穿禮服吧?
我穿過禮服嗎?
李由在大腦裏搜尋著。
啊。
穿過。
是和,陸顏一起的時候。
李由突然就不像剛才那麽有精神,有活力了。
剛認識的時候,我們去參加宴會來著。
李由抱著腿,靠坐在床頭,耷拉著腦袋。
不過現在想想,好多細節都好奇怪。
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陸顏。陸顏。陸顏。
其實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叫陸離的人吧。
陸顏。陸顏。陸顏。
即使是這樣,我也好——
“為什麽發呆?”摩山修溫暖的手握住李由的,猛地一用力,將她撤到自己身前。
李由直接跪坐在了他的懷裏。
四目相對,一時之間除了窗外偶爾的鳥叫聲,二人之間,萬籟俱寂。
李由慌亂抽回手,坐回原處,摩山修看了她一會兒,剛要離開的時候聽到她開口了。
“我和他,有很多話都沒有說。”
摩山修推門的手放了下來。
“他不告訴我,我沒有問,就以為沒有發生,可是實際上,他都不告訴我。”李由低落開口,“他甚至故意隱瞞,故意欺騙。”
“所以,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過分,或者給你添麻煩,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告訴我好不好?比如為什麽在我病著的那幾天,就移動到了這裏,原來的房子為什麽不住了?是不是,和他有關係……”
“現在這個國家所有的勢力,基本被他連根拔起,我們原來住的地方被他發現也是早晚的事情,所以……原本再逗留幾日的計劃被打破了,我們必須趕緊離開。”
李由睜大眼睛,說不出話。
“答應你的事情,我都會辦到,所以你也要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他清冷孤傲的身影染上了些許灼熱的色彩,在高大的門前,李由聽見了讓自己釋懷,讓自己安心無比的承諾。
也是讓自己無路可退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