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笑的時候可以不笑
李由醒來的時候天還黑著,可是窗外的夜景和她睡前的比毫無變化。
五彩斑斕的霓虹燈照亮了整個夜空,高空之下的人們除了狂歡就是放縱。
這是一個美麗,幹淨,古樸和現代並存的城市。
可是到了夜晚就會露出它的真麵目。
摩山修告訴她,過了九點,不可以出門,一下也不可以,下樓也不可以,訂外賣同樣不可以。
因為會有很多貝者輸了,賠得一幹二淨的亡命之徒,所以隻有夜晚,這裏的治安非常差。
“如果你想要什麽,就告訴我,我會給你準備好。”摩山修要在這個城市停留個把月,因為他是受當地主辦方邀請,製作一場舉國盛大音樂會,所有的曲子都要重製,所以李由也要和他在這裏留下來。
他說,他不放心讓李由一個人去他國。
李由扒著窗戶向外看去。
整潔漂亮的街道,各種歐式建築和中式建築有序的排列在街道兩邊,行人們也都看起來祥和,安穩。
可是誰能想到,剛落地的那天晚上,她就因為好奇機場旁過於寬闊和空曠的公路,隻是一眼沒有和摩山修看住,就被好幾個偷渡過來的賭鬼給纏上。
一般行人,也就是圖錢。
到了李由這裏就是財色都圖了。
李由嚇得全身僵硬,眼看著接應的人在一個個往車上搬運他和摩山修的行李都沒敢出聲求救。
幸好摩山修馬上注意到了,那幾個賭鬼迅速被送往了局子裏。
摩山修出於禮節抱抱她,想給她一點安全感,隻看到李由一個勁兒的發抖,眼睛裏的淚水要掉不掉,可憐的要命。
可是卻還要緊緊咬著嘴唇,生怕給別人添一點麻煩。
他當機立斷退了李由獨自飛往歐洲的機票,要她一直留在自己身邊,看護她。
主辦方的人眼觀鼻口觀心,全都一副了了然的樣子。
都說有錢人愛好往往特殊,沒想到喊著金湯匙出生的藝術家更特殊。
天仙一樣,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居然如此寶貝一個神情恍惚,憔悴而且瘦弱的女大學生。
不過還是很有姿色就是了。
可是哪一點能比得上那些環肥燕瘦鶯鶯燕燕呢。
雖然是這樣想,一點兒也不敢怠慢。
他們邀請摩山修和李由去給她們準備的豪華套房去住。
摩山修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閑西裝,領結處的花紋繁複華麗,渾身上下一塵不染,他周遭十米開外的空氣似乎都被冰住了,當然也被淨化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浩浩蕩蕩的接應人員,禮貌笑了笑:“不了,我們回摩山家……明天見。”
那笑意依然在眼底找不到。
李由想,如果他再尖酸刻薄一點,是不是會更合適一些。
隻不過現在這副清冷又孤傲卻又彬彬有禮的樣子更加讓人覺得不好接近就是了。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才讓我……
到了車上,摩山修將她放在了後麵,猶豫了一下,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給她蓋上後,才輕輕關上車門。
才讓我願意去相信吧。
李由壓住心裏的苦澀和想念,逼迫自己睡去。
“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你工作的地方啊,就當你的助理什麽的,給你打下手。”李由穿著居家服,雙手合十,十分誠懇請求摩山修。
“你去做什麽?”摩山修從一堆譜子裏抬頭,在這個溫暖的國家裏的午後,陽光耀眼極了,他背對著陽光看向李由。
暖陽沒有給他淡色的眸子染上溫暖的色彩,卻讓他看起來更加不具有煙火氣息。
李由看得有些呆,咽了口唾沫:“我給你倒水?”
“我自己可以倒。”
“我幫你抄譜子。”
“譜子是創作的,不是謄寫的。”
“我幫你搬東西。”
摩山修瞥了一眼李由的小身板:“謝謝你,不用了,而且那裏不是訓練營也不是工地。”
“……我幫你捶腿,捏肩。”
“你沒有事就去睡覺,醫生不是告訴你了,你現在還需要靜養。”摩山修麵無表情說道。
“可是我憋得慌,你總得帶我出去玩玩吧。我第一次出國啊。”李由委屈巴巴的,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要不你把摩山澤接來吧,我給他輔導功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由總感覺她話音剛落,摩山修就在那一瞬間僵住了,不過隨即就又恢複往常的樣子,似乎那是她的錯覺。
“他現在已經不需要輔導功課了,多虧李由老師的教導,澤生現在狀態很好。”
“真的嗎?真的嗎?”李由臉上多了很多神采,似乎少有事情可以讓她如此開心。
摩山澤心裏一動:“我下午四點過來接你,帶你出去玩。”
李由瞬間蹦起來,大喊著:“修桑萬歲!”
摩山修拿著幾張譜子,提著電腦剛要往外走,後腳收回來,一把握住李由肩膀,用一種看外星生物的表情看她:“不要用稱呼大佐一樣的方式來稱呼我。”
“是,修先生!”李由鄭重敬禮。
雙眼裏麵全是流光溢彩的星星,似乎來到這裏的半個月,她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和摩山修相處久了,他的彬彬有禮的假麵也慢慢卸下。
果然不出所料,他是尖酸刻薄的那一類型。
幸好。
這樣更好相處了。
就是不知道日後會不會被他罵哭。
每天這種小劇場都會上演一次,李由高漲的情緒,不做作的撒嬌,還有摩山修的拒絕模式從來不會變。
隻是摩山修一關上門,李由那快樂而直率的情緒也被帶走了。
她的眉眼和嘴角迅速耷拉下來。
裝的越快樂,心裏就越痛苦。
隻有演戲,我才可以欺騙自己我到底有多麽想念他。
李由拍拍臉頰,跑回自己的房間,把自己扔到床上。
每當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思念就會找上來。
她無法控製自己的大腦不去胡思亂想。
在做什麽。
做得怎麽樣。
什麽表情。
吃了什麽。
身邊的人如何看待。
啊,不對。
他從來不會理會身邊的人的表情。
他會搖開車窗,輕輕對著自己笑,隻對著自己笑。
“李由,這裏。”
李由抱著那日拿走的風衣,越抱越緊。
每當一個人待著的時候,他,就會找上來。
這裏的小吃街的東西總是給人一種供大於求的現實感。
滿滿當當的小吃,塞在台子上,雖然擺放的並不整齊,但是卻讓人非常有食欲。
李由吃了一個豬扒包,一份魚蛋,喝了半杯燒仙草,就死活也吃不下去了。
摩山修兩手提著好幾大包東西,戴著白色的禮帽,過分俊美的臉此刻和熱鬧雜亂的小吃街格格不入。
更要命的是他沒有表情的時候,就和冰雕一樣。
好看是好看,就是碰一下透心涼。
“你的意思是我得把這些東西一直提到車上,帶回去?”
“不然就浪費了啊,你不吃嗎?”李由皺著眉頭問道。
你聽說過丹頂鶴吃窩窩頭嗎。
當然,摩山修不會問李由這種話。
所以他的回答就是沉默。
“不吃就不吃,幹嘛那麽凶啊……”李由嘟嘟囔囔說道。
逛完了小吃街,又回到了好看繁華的街道上。
摩山修的車開不過來,所以他們還需要走一段路才可以走到停車位上。
穿過高大的有著紅牆的小廣場,來到一條彎彎曲曲的街道,當地人說,右手邊的園林是墓地。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裏,墓地的占地麵積出奇的大。
真的是死不起。
李由左看看右看看,對一切都好奇極了,連到處都隨處可見的白人情侶,她都好奇。
等綠燈的時候,有一隻白白的奶奶的小狗,吧嗒吧嗒橫穿了過去,屁股一搖一搖的,可愛極了。
可是即使是這麽小的小狗過馬路,司機們也都注意到了,紛紛停下車來,等著它過去。
這小狗於是就走得不緊不慢,馬上就要到對麵了,它卻摔了一跤,上半身直接歪倒在地。
李由直接笑了出來。
她拉拉摩山修的袖子:“你為什麽不笑啊?”
摩山修沒有說話,就著這個力,帶著李由過馬路。
等到身邊的人少了一些,路燈也慢慢開了,李由以為摩山修隻是不想說話,便沒有放在心上。
“我不想笑,所以選擇不笑。”係好了安全帶,突然聽到摩山修這樣說道。
李由詫異看過去。
“越不想笑,越不會笑。無論如何都不想笑的話,越笑,越難過。”
李由緩緩轉頭,收回視線,沒有說話。
“什麽都無法讓你發自內心的笑,那就不要笑,因為比起笑,你還有悲傷要去做……所以可以盡情悲傷,可以不笑,但是在那之後,你要為了自己活下去。”摩山修發動車子,向前駛去。
“李由,如果你打算一直這樣渾渾噩噩向我演戲,絲毫不想辦法走出你的心,那麽我會無比後悔帶你出來——因為這是在和陸氏陸總作對——既然讓我承擔風險,希望你不要讓我陪得一幹二淨。”摩山修麵無表情說道。
李由一頭靠在窗戶上,呆呆看著前方,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看到。
每當一個人待著的時候,陸顏就會找上門來。
每當不是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我的愛也會找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