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一曲鳳求凰
“等靈兒好起來了，我們再要孩子……”君淵離伸手蓋住她的小腹，仿佛她腹中真有一個小生命一般，“到時候，我們要一個和靈兒一樣可愛的孩子。”
“現在不急，靈兒的身子還未痊愈。”
男人並不知曉，姑娘早已有了他的孩子。
他本可以做個幸福的新郎，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可是……隻怕沒有機會了。
他的新娘，就好像這絕美的夕陽，轉瞬即逝！
君淵離已經看過無數次，那把冰刃好死不死地刺進了鳳靈兒的心髒！
千年寒冰刃蘊藏著慕瀾風的千年法力，又有寒氣加持，是水係兵器中最陰損的一種。
鳳凰一族恰好屬火係，水能克火。
因此，那把寒冰刃正是鳳靈兒的克星！
最讓人絕望的是，她的心髒被刺穿了……
流了那麽多血，怎麽可能好起來？
如若鳳靈兒的護心鳳翎還在，或可抵擋一二。奈何她早在化神池一劫時，就失去了護心鳳翎！
護心鳳翎極其珍貴，短時間內無法長成。
而鳳族的心髒，是其命門所在。
總而言之，鳳靈兒此次，毫無生機，回天乏術！
別說君淵離了，就是三十三重天的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回她。
怪不得慕瀾風沒有前來阻止他們“成婚”。他約摸是想讓靈兒完成最後的心願……
畢竟，靈兒也是他的摯愛！
慕瀾風的醫術那麽高，連他都放棄了！
他的靈兒，哪裏還有生還的希望？
君淵離越想，越是痛苦，淚水越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他撫著她的腹部，腦海中浮現出夢裏的場景。
“靈兒，為夫前幾日做了一個夢。”
“什麽夢？夫君說來聽聽。”鳳靈兒乖順地靠著他，小手抓著他的指尖把玩。
黃昏時，涼風吹起，吹得姑娘的一襲血衣隨風飄搖。
殘陽似血，鳳凰花如舊。
夕陽映著姑娘的臉龐，鳳凰花襯著公子的玉顏。
好一幅驚世絕豔的畫卷！
“我夢到……靈兒有了我們的孩子，是個女孩。”君淵離貼著她的耳廓，與她娓娓道來。
男人似乎在講述一個平和而美好的故事，嗓音低沉溫雅。
“孩子生得粉雕玉琢，長著一雙和靈兒一樣的眼睛，瞳孔是深黑色的。”
“小家夥總喜歡笑。笑起來時，一雙大眼睛一眨一眨，像是會說話。”
“靈兒老是說孩子像我，我偏偏覺著像你！”
“你很喜歡這個孩子，每日抱著她，親吻她的小臉，片刻也舍不得鬆手。”
“為夫吃醋了，讓你抱一抱我，你卻不肯……還在夜裏把我踹出了房間，說我打擾你和孩子親近！”
“臭丫頭，你好狠的心！一有了孩子，為夫就失寵了！”
君淵離說到這裏，一副委屈可憐的神情，活像個失了寵的怨婦，又像個向大人邀寵的孩子。
他有意逗弄她，伸手在眼角搓了搓，儼然成了受欺負的小媳婦兒。
“哈哈哈……”鳳靈兒被他滑稽的表情和動作逗得哈哈大笑！
好久沒有這麽開懷大笑過了。
自從來了妖王宮，和慕瀾風待在一起，她就不知道什麽是快樂。
隻有淵離能讓她快樂。
“夫君，你好可愛！”鳳靈兒捏捏他的俊臉，掐得不亦樂乎，“這麽大的人了，還和孩子爭寵？”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你這個夢，說不定哪天就成真了！”
“好啊。”君淵離勾起薄唇，眼中浮起向往之色，“能夠和孩子爭寵，也是為夫的樂趣。”
“靈兒，我們讓美夢成真……好嗎？”
“美夢？我把你一腳從房裏踹出來，這也叫美夢？噩夢還差不多！”鳳靈兒白他一眼。
話落，她又轉了語調，蹭了蹭他的臉頰，溫柔地開口，似在誘哄：“夫君，靈兒萬萬不可能這麽待你，你放心。”
“在靈兒眼裏，夫君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即便有了孩子，她也無法替代夫君的位置。”
“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夫君是我的整顆心……不可一概而論。”
“傻丫頭。”君淵離將她一把抱住，聽到她甜如蜜的情話，淚如雨下。
“靈兒在我心裏，也是不可替代的。”
“今生今世，隻愛你一人。”
鳳靈兒感受到他的淚水打在麵上，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不……”她搖了搖頭，“夫君不能隻愛我一人！”
“等我走了，夫君還是要去找個體己的人。”
“夫君生得好看，待人又好，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好姑娘喜歡你！”
“靈兒不好，死皮賴臉追著你，是夫君心善，才會喜歡我。”
“可惜靈兒命薄，陪不了夫君一輩子……”
“不許胡說！”君淵離再也聽不下去，伸出指尖，按住她的唇，“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任這世上有多少好姑娘，我隻認鳳靈兒一個！”
“誰說靈兒不好？依我之見，靈兒最好。萬年靈力、滔天權勢，不及靈兒一笑。”
“再者，你是鳳凰！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樣妄自菲薄的鳳凰？”
“鳳凰還命薄？世上就沒有命貴的鳥了！”
“我的小傻鳥，你我之間的路還長。”
“好，夫君說的都對。”鳳靈兒無力與他爭辯，隻一個勁地點頭，“我和夫君的路還長著。”
“我是鳳，你是龍，咱們自古就是一對！我是打不死的傻鳥，你是不死心的笨龍……”
“為夫怎麽就笨了？”君淵離抬手給了她一個爆栗，“你是真傻瓜，我是假糊塗。”
“世間就這麽一隻傻鳥，好不容易被我遇見了，必須得好好寵著！”
“不許你說我傻！”鳳靈兒對著他齜牙咧嘴，“不然，咬你哦！”
他噗嗤一笑：“任憑娘子發落。”
她瞬間熱淚盈眶，全然出於感動。
“夫君這樣寵我，就不怕寵壞了我，把我寵上天去？”
“你是鳳凰，你不上天，誰上天？”君淵離捏捏她的鼻尖，“就該寵你上天！”
鳳靈兒又被他逗得笑個不停。
到了這個地步，他還在努力逗她開心……
真好。
她揉了揉眼眶，忽然想到了什麽，隨口問道：“不過，夫君剛才說，夢見我生了一個女孩。難道夫君喜歡女孩？男孩不好嗎？”
“我想要個男孩，和夫君一樣，頂天立地，剛正不屈。”
“男孩女孩都好。”君淵離逗弄著她，在她麵上一撓，“隻要是我們的孩子，我都喜歡。”
“咱們的孩子，必定被捧在掌心長大。”
“當然，為夫也會教他做人之道！若是男孩，自當頂天立地。若是女孩，便如靈兒這般，亭亭玉立，心性純良。”
鳳靈兒聽他講述著，淚水不自覺地順著眼角滑落。
傻瓜，他們已經有一個孩子了！隻是這個孩子福薄，沒有機會出生，也無法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
可憐她的笨蛋夫君，還被蒙在鼓裏呢。
不過，淵離不知道也好。
不知道就不會增加痛苦，不會更加遺憾。
她這個母親也真真沒用到了極點，如今連孩子的死活都搞不清楚。
可惜，不管孩子現在是否活著，等她死去，寶寶終究難逃一死！
她死了沒關係，但孩子有什麽錯？
如果沒有慕瀾風，如果她和淵離回了龍族靈地，如果他們的孩子能夠順利出生，如果……
沒有如果。
真相殘忍，命該如此。
鳳靈兒意識到這一點，淚水洶湧而出。
“我的好娘子，怎麽又哭了？”君淵離見她落淚，連忙拭去她的眼淚，湊過去親吻她的麵頰，“不許哭了。”
“大婚之日，應該笑才對。”
“乖丫頭，給夫君笑一個……”
鳳靈兒咧開嘴角，強行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愛憐地揉揉她的小腦袋。
“勉強算你過關。”
“夫君，鳶姐姐好了嗎？”鳳靈兒枕著他的手臂，眯著眼睛，看向血色的夕陽。
想到顧泠鳶的傷勢，她又不自覺地擔憂起來。
“這個時候了，還在擔心阿鳶？”君淵離哭笑不得，在她的鼻梁上一刮，“放心，她不會有事！”
“她活過來了！”
“玄清和容九傾一直陪著她，她在凡間的哥哥也去尋她了……”
“眼下，她過得很好，很幸福。”
“靈兒，你該操心你自己了。”
“真的嗎？”鳳靈兒一聽這話，雙眸亮晶晶的，像是盛了星光，“太好了！”
這是她在死前聽到的，最讓她欣慰的一件事。
“鳶姐姐好起來，夫君也會好起來了！”
“隻要鳶姐姐活著，大家都會開心。”
“傻丫頭，說什麽傻話？阿鳶好起來，我當然開心。但是，你才是我的妻子。”君淵離捧著她粉嫩的小臉蛋，“你好起來，我才最最開心！”
“隻有靈兒好起來，夫君才會好。”
“靈兒不好，我也不好。”
“那靈兒馬上好起來！”鳳靈兒莞爾一笑，“等我好起來了，夫君帶我去人間，好不好？”
“好，娘子說什麽都好。”他含著淚淺淺笑，那個寵溺的模樣！
“到了人間，夫君要給我買好多糖葫蘆，靈兒最喜歡吃糖葫蘆……”
“靈兒喜歡吃甜食，每次吃了糖葫蘆，心裏也是甜的。”
“若是吃了夫君買的糖葫蘆，恐怕要甜到心坎裏了！”
“買，要多少都買！隻要娘子開心。”君淵離吻去她的淚珠兒，“為夫隻願娘子每日都活在甜蜜裏，不再有痛楚和苦難。”
“夫君待我真好！”鳳靈兒在他的麵上香了一口，“靈兒最喜歡你了！”
君淵離很是受用，薄唇勾起淺淡的弧度。
“除了糖葫蘆，還有果子！夫君，靈兒也喜歡吃果子。”她掰著手指盤算，琢磨著各處的美食。
“還記得我們在鳳凰仙山初見的時候嗎？靈兒給了夫君好多果子！”
“那個時候，我以為，果子就是這世上最好的東西了。”
“我喜歡夫君，所以想把最好的都給你。”
“不曾想，你如此嫌棄那些果子……竟然捏碎了扔在地上！”
“當時，靈兒都要被你氣哭了。”
“夫君真討厭！”
“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娘子怎麽還記得？”君淵離一臉窘迫，“當時都是夫君不好！”
“靈兒若不開心，隻管打我出氣！”
他說著，抓著她的小手按在臉上，作勢要打。
“我才不要打你！”鳳靈兒連忙抽回了手，“夫君這張臉，打壞了多可惜。”
“還不如留著慢慢欣賞，天天養眼也是好的。”
“傻鳥。”君淵離無奈一笑。
他總喜歡喚她“傻鳥”。
每喚一聲，嗓音裏都是寵愛的味道。
他隻想把他的傻鳥捧在掌心，寵著她，什麽都給她。
這時，鳳靈兒難得有了高歌一曲的興致，突發奇想道：“夫君喜歡聽曲嗎？靈兒給夫君唱首小曲兒，好嗎？”
“這首曲子，父君最喜歡唱，母後也喜歡聽！”
“靈兒唱得不好，夫君莫要嫌棄。”
“好，娘子做什麽都好。”君淵離一應順著她，愛憐地摸摸她的長發，“你唱的都好聽。”
她滿意地笑了笑，依偎在他懷裏，唱起了《鳳求凰》。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這首曲子，父君時常對母後唱。
據說，是唱給心上人聽的。
今天，她唱給君淵離，唱給她的摯愛。
姑娘的嗓音在花園裏回蕩，清靈悅耳，如同出穀黃鶯的啼鳴。
唱著唱著，一縷鮮血沿著她的唇角滑下……
怎麽又開始流血了？
鳳靈兒皺起秀眉。
她還沒唱夠，不想停啊！
她的夫君也沒聽夠。
唱不夠的，聽不夠的，一輩子也不夠。
都說人這一輩子太短，原來，神仙也一樣。
終有一死。
唱著唱著，鳳靈兒的聲音越來越小。
嬌美的新娘閉上了她明媚的雙眼。
眼裏的光熄滅了。
君淵離便是她眸中唯一的光！
緊接著，一滴傷心淚滑過臉頰，滑過喉嚨，沒入衣襟。
最後一句唱罷，恰逢夕陽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