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北風裏吹一個時辰
木樨揣測左先生是被情所傷,不禁想到了去東冀州的路上穿鬥篷的男子,他是左先生的心上人嗎?
才貌雙全的左先生掙脫不了情網的束縛,也放不下男人的三千情話。
被傷的體無完膚隻會借酒消愁,亦無法釋懷一份千瘡百孔的感情。
愛錯了人並不可怕,怕的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耗盡了青春好年華,還在為愛而不得的感情找理由。
她讀過萬卷書卻沒有參透一個道理,並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有始有終,大多是有頭無尾不了了之。
外麵響起了爆竹聲,隨著劈裏啪啦的爆裂聲,舊的一年完結,新的一年開始了。
木樨給左先生蓋上被子,走到廊下看著空中的煙火,心裏一片茫然。
這是她到西汶州的第一個新年,有酒有肉有新衣,卻沒有親人的陪伴。這就是人世間的常態嗎?
大年初一左先生酒醒了,木樨抱著明明給她拜年,她恍若忘記了昨晚的醉酒,給木樨一個大紅包。
用早飯的時候,小丫頭拿來一封信,左先生掃了一眼便放下了筷子。
拜托木樨照顧明明,精心梳妝後匆匆出門去了,她眸子熠熠生輝,臉上的笑容比春日裏的花朵還要肆無忌憚。
大年初一,大多數人在相互拜年,有誰約左先生呢?
申時左右,左先生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明亮軒,她脫下華麗的服侍,坐在爐火旁默默地發呆。
去的時候滿心歡喜,回來變得憂心忡忡,好像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木樨讓巧珞準備了清淡的飯食,讓左先生好好休息。
初二木樨告辭,回到了老宅子。
她和巧珞都換上長袍,打聽到銀樓姚家的地址,上門醫治病人。她要碰碰運氣,看能否拿到五千兩銀子的賞錢。
巧珞遞上木仙大夫的帖子,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把他們從角門帶到了內宅。
五十多歲的姚老夫人接見了木樨,看她年紀小,心中不免失望,不相信一個孩子能醫好丈夫的病,態度便傲慢了些。
“小木大夫是我見過的最年輕的大夫,我們也是有病亂投醫,屋裏有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在給家主把脈,麻煩你等候一下。”
姚夫人說得很客氣,但話裏話外表明了對木樨的不信任和輕視。
木樨隻是微微點頭,在沒有見到病人之前,她盡量少說話,在病人家屬麵前樹立穩妥的形象。
冬日的北風呼呼地吹著,木樨站在風裏瑟瑟發抖。姚家人都不請大夫到屋裏坐,實在沒有誠意。
因為著男子長袍沒有披披風,薄薄的棉衣抵不住呼嘯的寒風。
屋裏時時傳出說話的聲音,病人的咳嗽聲,還有女人的歎息聲,說明兩位大夫在給病人診治。
木樨微閉雙目,通過病人的咳嗽揣測病情。
管家進進出出十幾次,看到木樨還站在寒風裏心裏很是過意不去,但東家不張嘴他也不敢讓木樨到屋裏避寒。
突然屋裏傳來病人一聲劇烈的咳嗽,緊隨其後的是女人的哭聲,“家主吐血了,快拿藥來。”
屋裏一片慌亂,但一點沒有請木樨進去的意思。
木樨雙腿都凍麻木了,她暗自嘲笑自己享受慣了虛無仙山的四季如春,經不得一點冬日的寒凍。
她從醫箱裏拿出一個白色的藥瓶子交給管家,“如果姚東家的血止不住就試一下這瓶藥,告辭了。”
說完拖著麻木的雙腿往外走,管家還算精明追出來,問道:“請問木大夫,如果藥有效去哪裏找您?”
木樨想了想道:“你可以到頂記飯莊找翟東家,有什麽事他會轉告我的。”
杜氏藥堂的房子還沒有修好,隻有翟東家可以給她捎話了。
巧珞一直在大門外等著,凍得在原地打圈圈。
看到木樨忙迎了上來,低聲道:“姑娘,怎麽樣?”
木樨把手放在嘴邊哈著熱氣,“有兩位名醫在給姚東家看病,我沒有見到病人,一直在外麵站著。”
“什麽?”巧珞一聽急了,“都一個多時辰了,姑娘一直在門外站著,太欺負人了,我找他們算賬去。”
木樨忙拉住她,“算了,醫治有緣人,見不到病人說明我和病人無緣,咱們回家吧,我都凍僵了。”
巧珞看木樨冷得發抖唯恐凍病了,扶著她往家走。
大年初二的街上冷冷清清的,想雇一輛馬車都沒有,兩人一步一滑走的很狼狽。
回到老宅子,木樨讓巧珞煮了兩碗濃濃的薑汁黑糖水,兩人喝了,才覺得身體暖和了些。
巧珞顧不得天冷,連夜給木樨趕製了一件墨綠色的披風,麵子是新的,皮毛是從淺黛閣找的舊披風拆下來的。
皮毛是兔子皮,比起貂皮來保暖效果差很多,但聊勝於無隻能將就了。
次日,木樨看到蓋在自己被子上的墨綠色披風便知道巧珞一宿沒有睡。
在這寒冷的冬日幸虧有巧珞陪著,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會狼狽成什麽樣子。
巧珞端著炭火盆進來,“姑娘醒了,我熬了羊骨頭湯,放了幾個羊肉丸子,起來吃一碗驅驅寒。”
木樨看著巧珞的黑眼圈心裏很不忍,“巧珞你一夜沒有睡吧?”
巧珞倔強地搖頭,“我沒事,小時候家裏窮,經常一夜一夜的跟著我娘做針線活,習慣了。”
木樨心裏有些酸楚,但沒有再說什麽,收拾起床梳洗更衣。
正月裏百姓都在家裏不出門,買賣鋪戶一般要初八以後才開張。
木樨從匡石的書籍裏找出幾本醫書,想再為明明配製一副治療眼疾的藥物。
幾天的時間過得很平靜,初八早上巧珞拿著一封信跑進了來。
“姑娘,煉丹房裏有人給您留了信。”
木樨打開信一看,是翟東家寫的簡短的幾句話,意思是請她有時間盡快去頂記飯莊一次。
這是翟東家第一次給她留信,木樨以為有重要的事情,馬上換了長袍,披上墨綠色的披風去了頂記飯莊。
她剛踏進飯莊就看到姚夫人坐在翟東家對麵哭,“是我有眼不識名醫,讓小木大夫在大風裏等了許久。”
“以為重金聘請的兩位老大夫能醫好家主的病,不想那庸醫一針下去,家主竟然吐血不止。後來服用了小木大夫的藥才止住了血。”
“求翟東家無論如何也要幫我找到小木大夫,花多少銀子都不在乎,隻要家主能站起來,能康複就好。”
“從初二到今天,我每日都到飯莊來,翟東家今日才開張,拜托了。”
翟東家麵色平和,“正月裏走親戚訪朋友,今日才開張,耽誤了姚夫人的事情非常抱歉。你不要著急,木公子很快就到了。”
姚夫人正對門坐著,看到木樨進來忙站起身。
殷切的上前,略帶羞愧地擠出一點笑容,“木大夫,我找你好幾天了。初二那天多有怠慢,請見諒。”
木樨沒有想到找她的是姚家的人,本來她對此事已經不抱希望,沒想到柳暗花明了。
翟東家轉過身,礙於姚夫人的年紀,開口為其說了好話。
“木公子,姚夫人請你去給姚東家診脈,跑了幾次了,你有時間去看看吧。”
木樨微微躬身算是還禮,默默盤算著要不要去銀樓姚家,一想起姚家就渾身發冷。
姚夫人看她不語,以為在為初二的事情生氣,暗悔不該以貌取人錯過了一位名醫。
連聲道歉,求木樨去看看姚東家,並且主動說加五百兩銀子的診資。
翟東家也向她遞了眼色,鼓勵她去。
想到藥鋪開張還沒有銀子,木樨便答應了。藥鋪開張是硬道理,其他的都不算什麽。
木樨跟著姚夫人出了頂記飯莊,姚夫人緊走幾步為木樨挑開了車簾,請她先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