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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虛無草堂

  聽著石匠師傅和木樨商討衣冠塚的規模和所需耗材,匡和馨又哭了起來。


  木姐姐雖然得了四萬兩銀子,但終究還是個寡婦,以後的日子還是要守著大公雞過的。


  木姐姐灑脫大氣,如果是個男兒,一定會有番作為的。


  就這樣耗一輩子,未免太憋屈了。


  木樨根據匡家的商家身份,給匡石選擇了最高規格的衣冠塚,並且付了五百兩銀子的定金,讓工匠馬上備料開工。


  她們回到老宅已過了午時,大夫人派來的兩個教習婆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婆子把木樨“扶”到前廳靈位前,喋喋不休的教導起來。


  細致到寡婦該怎麽哭,怎麽給長明燈添油,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寡婦,怎麽守節守孝,怎麽服侍大公雞,如何求取貞節牌坊……


  木樨的腦袋都被吵暈了,她向巧珊輕咳了一聲。


  巧珊馬上給兩個婆子各塞了一塊銀子,請她們到廂房吃茶。


  婆子說了半天口也渴了,看到銀子也不再說什麽,去廂房吃茶了。


  也許茶喝的太多了,迷迷糊糊中睡去,天黑了方醒。


  擔心大夫人責怪,踮起腳丫子就跑了。


  看著她們的背影,巧珊嘟囔道:“白白浪費了一顆安睡丹。”


  這一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木樨覺得有些鬱悶,想找個人說說話,換上一身常服去了一牆之隔的虛無草堂。


  她在匡家老宅旁邊買了一片破宅子,占地麵積是老宅的十幾倍。


  重新修建後,不僅樓台亭榭一應俱全,煉丹房還單獨建了院子,大丹爐就有十幾座。


  她在虛無仙山生活了三百年,取名“虛無草堂”是對以前的懷念。


  草堂的書房裏,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伏案寫著什麽。


  他果然來了。


  木樨推門而入,對方抬起頭輕聲道:“你來了,匡家人為難你了吧。”


  想到平白受的屈辱,木樨氣不打一處來,“衡三郎,你怎麽知道匡家人會為難我?”


  衡三郎放下筆,“你我認識三五年了,對匡家的事我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匡家家主常年不在家,大夫人管家,各房姨娘的日子都不好過,更何況你一個童養媳。”


  “我猜匡家新宅裏沒有設靈堂,隻在老宅裏擺了一個靈位。辦喪事用的東西嘛,匡家老太爺去世的時候剩下一些,大夫人為了省錢會拿出來用的。”


  木樨睜大眼睛看著不言苟笑的衡三郎,“你是神仙不成,掐算的這麽準。匡家霸占了匡石的戰功,拿走了官家給的撫恤金。一尺白布一根麻繩都沒有買,用的都是舊東西。”


  她自認為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但論占卜揣測人心這一點,遠遠不如衡三郎,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衡三郎重新瀏覽了一下寫的東西,站起身。


  麵無表情的開了口,“我還算到你從中午到現在都沒有吃飯,所以讓巧瓔給你準備了最愛吃的醋溜排骨段和水煮大蝦。”


  他的話音未落,大丫頭巧瓔拎著食盒走了進來。


  巧瓔瘦瘦高高的,模樣清秀,做事一板一眼的非常沉穩。


  也不多說話,將四菜一粥擺在桌子上,隨後把一些訂單交給木樨。


  “木姑娘,衡大將軍在北邊關打了大勝仗,百姓都呼他是戰神呢,邊關安寧指日可待了,購買的煤炭也比前些時候便宜了些。近日的訂單愈發的多的,十幾個丹爐都開著火呢,還是供不應求。”


  “還有方圓百裏有很多人來找木公子麵診,一般的病人藥鋪掌櫃的就給攔下了,有些棘手的還是要姑娘親自出麵呢。”


  木樨也時常關心邊關的戰事,對那位傳聞中的戰神充滿了好奇。


  有時會想匡石會不會在衡大將軍手下當兵為將,如果那樣匡石也小有作為了。


  遺憾的是匡石不在北邊關當兵,據說他在遼南邊疆服役。


  每年一封的家書,年初的立功喜報都是從遼南送過來的。


  邊境線那麽長,百萬大軍戍邊關,不知道哪個兵營,要想找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武將無異於大海撈針。


  如果有他的信息,她早就帶著丹藥趕過去了。


  木樨在心裏輕歎了一聲,等人的滋味太煎熬了。


  如果有朝一日能見到那位戰神駙馬的雄姿就好了,可以按著他的氣勢給匡石畫一幅像。


  飛快的掃視了訂單一遍,做出兩個決定。


  “你幫我做兩件事情,其一,我要和馨兒去東冀州參加花魁選舉,為她退婚,你安排一下。其二,細細的查一下,匡家老三匡石到底戰死了沒有,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巧瓔點點頭,“我這就去安排,木姑娘還有其他吩咐嗎?”


  木樨回頭瞟了一眼衡三郎,發現他的冷麵孔上表情有些古怪,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麽?

  他來往於邊關,關外也經常去的,對戰神衡大將軍的事知道的會更多一些。


  “還有,你弟弟找到了,他在用你妹妹的名字叫常煙……”


  巧瓔的眼睛一下子紅了,想當年她爹爹也是朝廷的武將,被人陷害丟了性命,一家子幾十口人都被殺了。


  分離四年終於有弟弟的消息了,希望為爹爹伸冤平反的日子也不遠了。


  “他在哪兒?”


  木樨遲疑了一下,“常煙被賣到東冀州花魁妓館了。”


  巧瓔的眼淚傾瀉而下,弟弟一個男孩子家,被當作女子賣到花魁妓館了,這幾年他是怎麽熬過來的呀?


  “我們常家隻剩下他一棵獨苗了。四年前,妹妹和他互換了衣裙互換了身份,替他受死,讓他男扮女裝躲過一死。後來我和他都被發賣了,沒想到他流落到煙花之地了。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沒有說完,便哭著跑了出去。


  衡三郎盛上一碗小米粥放到木樨麵前桌子上,高大的身軀做起小事來也不顯得笨拙。


  “巧瓔原來姓常啊,常瓔是她的閨名吧。她和南坨郡的常保吉將軍是什麽關係?”


  木樨用勺子攪動著粥,低聲道:“常將軍是她爹爹。”


  衡三郎沒有再說話,隻是把一塊排骨夾到木樨的碗裏。


  木樨已經習慣了他深沉不語的樣子,一刻鍾的時間,把一盤醋溜排骨,一盤蝦,一盤絲瓜統統吃到了肚子裏,旁邊的一盤桂花山藥一口未動。


  衡三郎靜靜的看著她吃,時不時給她添點粥,夾塊肉,倒杯水。


  他做得非常自然,就像在照顧自己的小嬌妻。


  木樨喝完最後一塊排骨,有些不好意思道:“道友,幾年了,每次吃飯都是我吃你看著,這樣不好吧。”


  衡三郎棱角分明的俊臉沉了下來,幾乎到了冷酷的地步。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叫我道友。你煉丹我不反對,我又不煉丹,你這麽稱呼弄得我跟牛鼻子老道似的。”


  木樨噗嗤笑了,“我師父就是這樣稱呼朋友的,她的朋友也不是道士呀,尊稱而已,你不必較真的。”


  衡三郎哪裏都好,不僅長得高大威猛,還有軍人不苟言笑的特質,可惜他是販馬的馬販子。


  神出鬼沒的從不輕易許諾,言出必行。


  一條馬鞭子上下翻飛,武功也應該不錯,就是不能接受她稱呼他為道友。


  她偏偏喜歡捉弄他,高興了或者不高興了,就戲稱他為道友。


  衡三郎猛地站起來,冷麵更加的嚴肅:“我警告你,如果你可以稱呼別人為道友,但絕對不能叫我道友,我還沒有成親呢。”


  木樨看他急了,笑得更加的燦爛,“在祁公子麵前,你不是叫我木公子嗎,我叫你道友很合適呀。”


  衡三郎看著她的笑容一時失神,呼風喚雨容易,對她的笑容卻沒有一點抵抗力。


  事情再大,她一個笑容就會讓他繳械投降,更何況是一句不疼不癢的道友。


  “你在藥鋪都穿男裝,我叫你木姑娘會讓人誤會的。”


  木樨漱了口,把袖子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用濕帕抹去嘴角的水痕。


  “老實交代,你第一找我求藥的時候,為什麽開口就是木姑娘。那時我也是一身男裝,你是怎麽看出我是個小女子的。”


  木樨棲身上前,把臉湊到他眼前,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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