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涼月滿庭,光透疏木。


  窗前的女子,輕紗覆麵,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流光溢彩。


  歐陽克目光忍不住微微下移,紅衣淩亂,露出隱約如雪肩頭,金紋蝴蝶抹胸裹著令人側目的瑩瑩雪峰,再往下,金緞束腰,腰若流紈,可盈盈一握。


  真是人間尤物。


  歐陽克心中喟歎,對上姑娘惱怒的眼神,也不覺得羞愧,反而大大方方地再次上下掃了一遍,美色當前,欣賞乃人之常情。


  阿蘿隻覺他的目光猶如揮墨在紙,墨幹留痕,她全身上下似被墨筆寸寸寫過,留下風流狂縱的痕跡。


  看屁!


  阿蘿明眸微微惱火:“夜半攔人,非君子所為。”


  讓開!


  歐陽克折扇一收,身子微傾,讚道:“果真美人,聲音也好聽。”


  恍若未聞。


  阿蘿深吸一口氣,深覺再說下去也不過是被他多調戲幾句,心下便想不管不顧衝出去,若他要阻攔再說。


  正欲動作間,院門忽的傳來嘈雜聲。


  老鴇的聲音催促:“快,開門!”


  阿蘿心一沉,

  碧波閣能做到大散關最頂端的花樓,自然也不是任江湖人來去的,否則這樓裏的姑娘豈不是被那些狂羈的江湖人說擄走便擄走的?!


  這下有些不好對付了。


  阿蘿心裏極快盤算著脫身之法,那邊攔路的公子好整以暇,見她眉頭緊鎖也不動作,想了想,便從樹上一躍而下。


  阿蘿隻覺一道白影略過,她下意識淩空一掌劈出,卻被那人輕而易舉地擋下,腰肢被人圈住,眼前月光疏木極速退去。


  不過一瞬,她便被人壓在屋內榻上。


  頭頂琉璃燈刺眼,淡淡沉香味縈繞鼻尖,驅散過濃的月季花香。


  “別動。”歐陽克一手按住阿蘿疲軟無力的攻擊,鼻尖微動,從馥鬱的花香下聞到熟悉的味道,了然一笑:“原來如此。”


  阿蘿臉上霎時緋紅一片——被氣紅的,她厲聲道:“你想做什麽?!”


  男人墨發從身後蕩到胸前,落在翩躚的金紋蝴蝶上,聞言,那雙多情桃花眼含笑看著她,驀然俯身,在她耳側輕笑:“不用謝。”


  什麽?不用謝?

  阿蘿腦袋有些懵,而他頭一偏,倏然,頸側被溫熱的柔軟輕輕吮吸著。


  阿蘿瞳孔驟然放大,


  一股從腳心的升起的麻意直竄入腦海,被吻的半邊在溫柔的觸碰下一僵,隨後劇烈掙紮起來:“放開我!”


  可是,如今的她再也沒有半分力氣,很快被鎮壓下來。


  “處子香。”男人將她手束縛在腹前,呼吸微亂。


  “別動,”他再度埋首如玉頸側,輕笑:“我可不是什麽坐懷不亂的君子。”


  隨他這話落的是門外倉促的腳步聲,心急的老鴇在外喊了一聲:“客人,得罪了。”


  心道,她教養的搖錢樹可不能出什麽意外,不論裏頭什麽場景,她都要進去瞧一瞧才能放心。


  被落鎖的門被大力踹開,除卻老鴇的步聲,其他的腳步聲沉穩,都是練家子。


  屋內並無聲響,也無應答。


  老鴇的心一凜,快步進門,撩開珠簾一看,霎時間呆怔在原地——


  熏香嫋嫋,黃花梨木榻上,紅衣與白衣纏綿,寬肩窄腰的男人緊緊覆在柔軟玲瓏的女人身上,傾首貪戀著白皙如玉的香頸,流連不去,女子遮麵,水眸迷離,仰頭獻頸,微露的肩頭活色生香。


  百媚生春魂自亂,三峰前采骨都融*。


  聽到動靜,埋首的公子輕吻安撫著微顫的肩頭,隨後抬首冷眼看向來人。


  “歐陽公子!”老鴇驚呼:“你不是……”


  在月傾的房內嗎?

  未說出的疑問被俊雅公子冷冷的一句“滾”,咽回了肚子裏。


  老鴇識相地低眉斂目,賠笑道:“打擾了,公子請盡興。”


  說完,極快帶人退出房門。


  白駝山歐陽少主,她惹不起,至於原來的客人去哪了?這可不關她的事情了。


  老鴇退出去,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門關上的一瞬間,老鴇輕呼出一口氣,腦中不受控製回憶方才看到的公子,昳麗的桃花眼尾染上□□的紅色,斜眼看過來時,久經風月的她都忍不住腿軟。


  嘖,花影那丫頭也算有福了。


  老鴇撫了撫枯木逢春撲通亂跳的一顆春心,慌忙帶著人離開。


  屋內,女子衣領大開,男子略顯堅硬的發落在敏感的鎖骨處,帶起輕微的癢意。


  她乖巧地躺在身下,打擾的人走了也不曾反抗。


  歐陽克有些訝異,抬眼去看她,一雙靈動如鹿眸的眼睛恍恍惚惚,琉璃燈火像是被揉碎投入一片靜謐的湖泊,晃悠而失真。


  她又在房內待了一段時日,腦中愈發昏昏沉沉,手腳無力,簡直任人所為。


  看著橫陳的美人,歐陽克饒有興致地勾起麵紗一角,折扇一勾,麵紗掉落,露出的是清靈純美的美人麵。


  歐陽克手撐在阿蘿頸側,托腮仔細瞧了瞧,低聲笑問:“小丫頭,及笄了嗎?”


  昏沉的姑娘無法回答他這句話。


  他自顧自地又說:“觀這體態,應是及笄了。”


  折扇繾綣描繪著女子的輪廓,從眉眼到下頜,再到白嫩的香頸,歐陽克目光頓了頓,落在頸側點點紅梅處。


  他不曾用力,可那賽雪的肌膚上似被人狠狠疼愛過,留下殷紅的痕跡。


  “真是嬌貴。”歐陽克輕歎一聲:“就算受過謝禮了。”


  說著,骨節修長的手抬起姑娘柔嫩的下巴,微微用力,貝齒輕啟,一顆藥丸一入口便化水流入喉間。


  喉骨微動,


  阿蘿下意識吞咽了下去,卻不知這番嬌態又令身邊人眸中一暗。


  藥丸入口,宛若一道冰涼的清泉從食道滑落,而後在經脈中流轉,阿蘿的意識陡然間清醒過來,稍一側頭,便看見身邊托腮看她的男人。


  “姑娘醒了?”他的聲音低沉微啞。


  回應他的是一記飛掌,歐陽克手中折扇唰的張開格擋,就這麽和她在榻上交流起了手上功夫,口中含怨:“姑娘,過河拆橋,用完就扔,委實好狠的心啊。”


  阿蘿抿唇,幾招過後,忽而收手。


  幹不過,毫無意義。


  她猛地起身,翻身下榻。


  歐陽克在背後言笑晏晏:“姑娘還是不要起身的好。”


  什麽鬼東西?


  阿蘿心頭羞憤,也不去思索他這句話,

  然而,就在翻身下榻的一瞬間,金緞束腰帶竟然寸寸而裂,絲滑的錦緞紅衣順著滑嫩的肌膚而下,霎時間她半邊身體裸露在空氣中。


  露出瑩瑩腰肢,以及一對漂亮的蝴蝶骨。


  這衣物原本就不適合打鬥,如今終於不堪重負。


  阿蘿懵在原地,腦中嗡嗡作響,隻剩下本能快速捋好布料遮身,足間一點,如乳燕投林般飛身上了二樓。


  歐陽克目光沉沉,

  隻覺瑩瑩如玉的身子一閃而過,不過一瞬,那漂亮精巧的腰窩便再次被紅衣裹住,眨眼間消失在視線中。


  好輕功。


  他眨眨眼,心中讚道,腰間一用力,翻身從榻上而下,長身如玉立在異域的毛毯上,踱步走向散架的屏風前,看著死不瞑目的屍體陷入沉吟。


  指刃入喉,寸勁而發,一擊斃命。


  樓上很快用傳來動靜,他回身看去,佳人穿著一襲不算合身的寬大粗衣,正兩頰緋紅的瞪著他。


  歐陽克看著眼前因衣物顯得矮胖的姑娘,聯想起方才粗略一瞥的肩部青紫,略微思索了番,小心翼翼開口:“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哼!”阿蘿冷聲哼他。


  這哼,就算已經回答了。


  歐陽克一時有些尷尬,沒想到啊,縱覽無數美人的他,居然翻車了,誤把珍珠當了魚目。


  “今早在下無狀,給姑娘賠罪了。”


  他雙手抱拳,像是真心實意向她道歉。


  阿蘿不理他這一套,姑娘不可傷,汙惡婦人就可傷嗎?


  歐陽克行了一禮,直起身子指著地上的屍體笑道:“秦鳳怒金剛竇章,靠著少林的金剛功法勉強躋身江湖一流高手,今日竟喪姑娘之手,不曾想姑娘年紀輕輕就有這般不俗實力,真是令人佩服,佩服!”


  他笑著說著恭維話,姿態卻讓人很舒服。


  阿蘿輕瞥了一眼他,隻覺這人隻是占了一副好相貌的便宜,她自覺帶入方才那人的猥瑣容顏再去瞧,果然,變得滿目可憎起來。


  歐陽克見她目光奇異,不免狐疑的打量一番自身,衣物沒亂,工工整整,就連宮絛也乖乖待在它應該在的地方。


  沒問題啊。


  他又抬眼看去,隻見佳人已經轉身,緩步走向樓邊一個櫥櫃處。


  歐陽克挑挑眉,跟上去瞧熱鬧。


  阿蘿並未掩飾自己的腳步,就這麽步步走近櫥櫃,明蕩蕩地告知裏麵的人,她來了。


  “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請你出來。”


  阿蘿冷冷開口,俏臉含冰。


  許久,那櫥櫃門一動,被人從裏麵推開,一個嬌小的身影窩在櫃子裏。


  她並未出來,也沒有看向阿蘿,目光虛無的散在空中,燈火從門處擠進去,半明半暗,她隱在光影之間,平靜的眉眼顯得有些詭戾。


  “曹阿蘿,這樣都算計不了你,你可真是好命。”花影淡淡開口,語氣有花樓特意培養的柔媚語調,不落實處,如鬼魅般的聲音。


  阿蘿肩膀極小地垂了下去,她緊抿著唇,問:“為什麽?”


  為什麽要害她?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


  花影聽她問為什麽,驀地輕笑出聲:“自然是因為,我恨你啊。”


  嗓音依舊柔媚如水,像極了隱在暗處五彩斑斕的毒蛇。


  “曹阿蘿啊曹阿蘿,你許是不知,我能有如今這地位,全是因為你呀,”花影終於抬眼,側目看向阿蘿,眼中全是恨意。


  “安成巷曹阿蘿,妙目無雙,清靈動人,宛若鹿仙,”花影低嘲著笑了,聲音越笑越大,直到最後可稱淒厲。


  “你功夫好,又有神秘高人相護,他們動不了你,所以,便將對你的愛慕心思全傾注在了我這,”她吃吃笑道:“碧波閣的花影啊,眉眼甚肖鹿仙阿蘿,於是我羅裙送往,短短時日便成了著閣內的三姑娘。”


  歐陽克歪頭問道:“你借了阿蘿的光到今日這地位,無需迎來送往三教九流,此後錦衣玉食,於你而言,不是好事嗎?”


  若還是在前院,隻怕是死,也無人看上一眼,哪像如今,觀老鴇剛剛那著急模樣,顯然十分看重。


  “你懂什麽!”花影冷嗤,竟是不管不顧,不給老鴇都要恭敬的客人半分顏麵,顯然,心存死誌,無所顧忌了。


  她眼中布滿紅絲,含淚恨道:“原本,範郎已經湊夠我贖身的銀子,媽媽也答應放我出閣,可就一日,就這最後一日,”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往齒縫中蹦出:“最後一日,一位客人忽道,觀我眉眼卻與安成巷阿蘿有幾分相似。”


  晴天霹靂。


  她滿腔的歡喜都如同被冰雪澆落。


  媽媽不想放人,而她身價倍長,範郎無計,隻能心傷離去,她便再也沒見過他一眼了。


  可笑的是,多年過去,她越長越開,眉眼居然越發與阿蘿相似,媽媽驚喜,她卻憤恨絕望。


  “你為何會遇見我,是因為媽媽經常帶我去觀摩你的眉梢表情,以期我倆更加相像。”花影恨碎了牙,紅寇指甲緊緊陷入肉裏卻不知痛楚,她厲聲恨道:“曹阿蘿!你說,我能不恨你嗎?!”


  她如索命的惡魂,滿身的恨意與絕望。


  阿蘿靜靜看著眼前控訴的悲憤女子。


  聽她道盡前因後果後輕聲道:“既有心悅之人,那日我說,想法子助你離開碧波閣,為何拒我?”


  阿蘿還記得那個午後,

  太陽溫暖,春風迢迢,她笑的無比豁達:“不了,我離開碧波閣又能去哪呢?不過是從一個狼窩跳入另一個虎坑罷了,索幸,如今的媽媽待我不錯,阿蘿,這許就是我的命數吧,你無需為我介懷。”


  可那個坦蕩說著命數的女子,如今卻恨極了她,怪她,怨她。


  花影身子一頓,移開目光:“我為何要走?我黯然離開,你卻好好過著太平日子,這何其不公!”


  她不走,她要曹阿蘿承受她一樣的痛苦,將世人吹捧的清純砸進爛泥之中,被人踐踏!


  那個怒金剛,是她精心挑選的人,為此,她舍下身侍奉他變態的喜好,就為今日之局,隻可惜,天道不仁,竟叫曹阿蘿躲過一劫!

  功敗垂成!


  阿蘿眼底深處閃過痛楚,


  這個人,她曾真心實意道為姐妹,原來,不過是處心積慮的一場陰謀罷了。


  衣擺處,攥拳的指節發白,阿蘿繃著哽住的喉間,強壓下眸中酸澀,轉身離開,

  “花影,我對你,從未虧欠,也無需覺得愧疚。”


  阿蘿咬牙道出此話,幹淨利落轉身離去。


  此去,此生不必再見了。


  花影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淚水漸漸模糊視線。


  歐陽克歎了一口氣:“終不過,你已舍不下這裏的富貴日子,又心有不甘罷了。”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去追阿蘿,

  櫥櫃中蜷縮的花影身體一顫,忽的放聲痛哭,哭聲淒厲。


  不知其中是怨憤多,還是後悔多。


  “別跟過來。”


  阿蘿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警告身後一句,飛身躍入沉沉的黑夜之中。


  哭了?


  歐陽克微愣,識相地停下身,看著遠去的嬌小身影。


  “曹,阿,蘿。”他輕聲念著她的名字,朝著冷寂的夜色笑道,“我們還會再見的。”


  ※※※※※※※※※※※※※※※※※※※※


  作者:歐陽克你是不是不行!

  歐陽克搖扇:你懂屁,這是我媳婦,得圖長久之歡。


  *引用感謝在2021-08-28 19:18:45~2021-08-29 18:24: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喊我兔子先生 20瓶;小狐狸愛吃桃子 11瓶;瞌書少女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