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春山暖日和風*，紅杏煙翠舞燕。
鄭家，再次成為長安街頭巷尾的輿論中心。
這頭一件事引得滿長安女子沸騰——是那位朗朗照人的鄭家大郎君回來了，
傳說聖人掛念，連家門都沒進，便直直入宮了，出宮之時不再是蘇州刺史，而是新鮮出爐的戶部尚書。
這提拔速度，說句一步登天都不過分，可見鄭家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這後一件事情嘛，
不少長安貴女也隻笑著惋惜：“喬幽這般品性才貌，配鄭家二郎，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麽呢？
原本，楚喬幽合該是青燈古佛的瞎尼子命數，現在眼睛好了，不說有人娶，還嫁入了鄭家，鄭家二郎雖不堪為良配，可那是有鄭留仙的鄭家啊。
楚喬幽還真是……踩了狗屎運了。
貴女們咬著手帕，但昔日高高在上的楚喬幽最後竟配了鄭伯常，這個事實還是寬慰了她們些許的。
三月十六，黃道吉日。
天公做美，綿延數日的春雨天驟然放晴，萬裏無雲。
熱鬧的長安大街，紅綢百裏，鑼鼓喧天，身著喜慶紅衣的樂人開道，神駿的寶馬上的郎君除去眾人印象中的乖戾之色，好一個春風得意的瀟灑美少年。
“咦，這鄭二郎君原來生的這麽好看？”
像冰雪上盛放的一枝杏花，明媚清澈。
“哼，好看有什麽用，內裏草包一個。”出聲的貴女按捺語中的酸意。
“但真的很好看啊。”有另一女子小聲開口。
眾人紛紛心底認同，又去朝樓下看去，想著多看幾眼，
盛唐百姓，好美食，好華服，漂亮的美人也是極受吹捧的。
街道的百姓就豪放的多了。
“喲，好俊俏的新郎官！！”
“鄭小郎君，恭喜恭喜！”
鄭恒聽著有人賀喜，含笑望了過去，抱拳道謝。
這一下，那一方向的小娘子嘩然一片，有膽大上頭的女子當街吼道：“鄭小郎君，下來！娶我！！”
圍觀者轟然大笑，一時間，吹哨聲，叫好聲，起哄聲，聲聲不絕。
民眾們也不散開，就這麽熱熱鬧鬧地隨著迎親車隊到了楚府，人越聚越多，
楚府的人詫異，少有哪家郎君迎親有這般動靜。
空中撒下米粒，紅傘豔麗，傘下新娘紅扇遮麵，華美婚服墜著顆顆晶燦燦的寶石，裹在新娘子曼妙的身軀上，熠熠生輝。
步姿雅麗的新娘被人牽著，一步一步向新郎走來。
鄭恒的眼眸中，宛若星子滑落，盛放的光芒隨著她的一步步走近，而更加絢麗。
他心中激蕩，急行幾步，伸手扶住了她。
“阿蘿，我來娶你了。”鄭恒站在她身旁，聲音發顫，極為激動。
扇的另一邊，嬌美的臉龐忍不住笑意：“鄭恒，我今天嫁給你啦。”
十指緊扣的瞬間，萬眾喚呼。
*
喜燭生花，桂圓紅棗，花生蓮子鋪滿了喜被。
楚喬幽背脊挺的直直的，端端正正坐在喜床上。
細白的手指微蜷著，她有些緊張。
外院熱鬧的聲音遙遙的傳過來，不知他又會喝多少酒。
落雲伺候在身邊又問了一句：“娘子，餓了嗎？要不要再吃點什麽東西。”
方才郎君吩咐的飯菜，娘子沒吃幾口便退下了。
楚喬幽抿唇：“不餓。”
她現在怎麽吃的下。
“那奴婢給您倒口水。”落雲說著，剛想邁步，院外傳來喧嘩聲，伴隨著眾人歡賀的聲音。
她連忙退至一旁，方站好，門就被人打開了。
楚喬幽眼疾手快地拿起扇子遮臉，心慌亂地跳了起來。
來人的步子依舊穩健，帶著一股酒氣，她垂眸，一雙登雲紋靴映入眼簾。
他，來了。
“退下。”鄭恒淡聲吩咐，
“是。”落雲及其他在屋內的婢子都應聲退下。
出內室的那一刻，落雲忍不住回頭望了望，身姿俊逸的郎君坐在喜床邊，輕輕湊過去在說些什麽，娘子含羞輕笑。
真好。
落雲樂著，走出房門，團團剛越獄到了屋門外，趁著開門的時候就想跑進去，然後被落雲一把抓住，
“團團乖哦，今晚你不可以去打擾主人的。”
大門被無情關上了。
被抱走的團團：.……
房內，鄭恒移開紅扇，露出一張盛妝的美人麵。
難得的穠豔如畫，同他夢中嫁衣的樣子一模一樣，隻是，現在新郎是他。
鄭恒心中雀躍，看著垂眸不語的娘子，抬手去拆她發間精美的步搖朱釵。
“作甚？”
楚喬幽像是突然被點醒的木偶人，一下子鮮活起來，抬手止住他的動作。
鄭恒搖了搖手上的步釵：“這麽多，壓著頭重，我給你卸下來。”
楚喬幽：“喚落雲進來就好。”
鄭恒稍微靠近了幾分：“不，我來幫你。”
酒氣襲來，並不難聞，楚喬幽被他環進懷裏，莫名覺得，自己也同喝酒了一般，暈乎乎的。
濃墨絲滑的長發披散下來，女子的嬌柔豔麗更甚，
鄭恒眸中漸漸幽暗下去，他低笑著：“阿蘿，心跳聲我都能聽見了”
他湊近：“這麽緊張嗎？”
楚喬幽受不了他離她這麽近說話，伸手去推他。
小貓似的力道，鄭恒含笑，突的吻上肖想已久的紅唇。
楚喬幽臉上泛起紅潮，微張的嘴唇沒有任何抵擋，對方很輕易就攻了進來，呼吸變得無比紊亂，輕微的水潤聲響，他在索取她的每一個角落。
正迷糊間，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叫罵聲：“誒呦，誰幹的。”
她像受驚的貓，一瞬間推開他。
鄭恒唇染上她的唇脂，如是嗜血的妖，他抬手擦去她唇邊的水漬，安撫：“放心，很快他們就會走了。”
話音剛落，屋頂傳來祥泰的聲音：“我家郎君說了，下次，就潑的是熱水了。”
“靠，鄭伯常這麽急？”
“嘿，說的當年你不急似的。”
“罷了罷了，在這聽他溫香軟玉，不如回家紅袖添香啊。”
……
吵鬧了一陣，天地又歸於寂靜。
楚喬幽兩頰緋紅，如霞映初雪，心無緒的砰砰亂跳著，待看到鄭恒似乎靠近的動作時，她猛地跳了起來：“我先去洗漱。”
剛邁出幾步，後有疾步而來，纖細的腰肢被人一攬，天旋地轉，他抖落一地的花生桂圓，下一刻，她被壓在床上。
四目相對，他眼中毫不掩飾的侵略和□□，她眸中水潤，失措而慌亂。
楚喬幽揪著他的領子：“還、還沒喝合衾酒。”
男人勾唇一笑，抓住床邊的酒杯，仰頭通通喝了下去。
“我的.……”楚喬幽剛開口，倏然唇再次被堵上，熱辣的酒液順著慌亂吞咽的食道而下，
“洗、漱……”她艱難出聲。
鄭恒哄她：“乖，待會兒再洗。”
說著，覆身而上。
春潮拍岸，層層疊浪。鄭恒的動作一頓，俯身在咬她耳朵：“阿蘿，我忘記了，還沒取得你同意，先孟浪了。”
楚喬幽腳趾蜷縮：“什、什麽？”
“你還沒允我呢，乖阿蘿，說，你是要的。”鄭恒輕笑。
楚喬幽一口咬他：“鄭恒！”
鄭恒抽氣嘶了一聲，咬牙堅持：“這可是我們當初約定的，阿蘿，你可不能違約。”
楚喬幽瞪他，低低說了句：“要……要的。”
此話一落，鄭恒將她癱軟的手再次搭上他肩頭，起身抱起她。
“鄭恒！”
“好阿蘿。”
迷迷糊糊間，她聽見他這般說。
*
又一年夏，山花爛漫。
寧靜悠遠的小鎮上，一位老婦人扯著一娘子的耳朵罵罵咧咧從藥堂出來。
“多少年了，還沒喜訊，你是想絕我羅家的後啊！”
那娘子被老婦人一甩，跌坐在地，神情惶恐，嬌淚點點。‘’
看熱鬧的人們很快圍了過來。
“哦，是羅家媳婦吧。”
“這老夫人也太失禮了，哪有當街這般教訓兒媳的。”
“嗐，這羅家媳婦嫁過來整整八年了，還沒身孕，羅老夫人當然著急了。”
“說起來，這羅家當初也是我們這一地界數一數二的大戶呢，怎沒落地這麽快。”
……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但卻沒人出手相助，畢竟是家事，或者有人願意出頭呢？
人人這樣想著，於是人人都無動作。
“住手！”清脆甜膩的幼童聲音，宛若軟綿綿的糖。
眾人尋聲望去，不知何時，圈內擠進了兩個仙童般的小童子，一男一女，皆穿著錦衣華服，模樣精致可愛地如同年畫一般。
在身旁，一隻威風凜凜的白犬護在孩子身後，頸上繩索窩在那個小男童手上，一看，便是了不得的富貴人家的孩子。
羅老夫人放開扯著自家媳婦的手，
看著玉雪可愛的娃娃，想著，這要是自己家的孩子多好啊，
怒火被按了下去，羅老夫人陡然清醒。
自家也是書香門第，怎可當街如此失態呢。
這邊，小女童走了過去，扶起哀哀落淚的娘子，奶聲奶氣：“你沒事吧。”
那娘子淚眼婆娑，看著她如畫的麵龐，抹著眼淚：“多謝小娘子。”
說著，起身頂著羅老夫人的眼風，戰戰兢兢地站站在她身後。
小女童頓時就皺了臉，那位娘子好生奇怪，受欺負了還要過去。
她正想開口說些什麽，有人隔著人群溫聲喚了句：“念兒，安兒。”
如七月蓮開的聲音。
“阿娘！”兩小童歡快地扭頭跑了回去。
眾人這才看清，來人是一對相貌極為出色的夫妻，女子溫婉雋麗，男子風流韻致，可入壁畫。
“阿娘！”男童有奔跑的白犬牽引，率先到達，高高興興撲入女子懷中，
“團團，好樣的！”男童歡呼。
女童稍晚一步，癟嘴，站在一邊，白犬似乎注意到了，輕蹭著哄她，一旁男子瞧著了有些好笑，將她一把抱起：“怎麽，不要爹爹抱嗎？”
“沒有，最愛爹爹了。”女童抱著男子脖頸，嬌聲嬌氣的。
這樣一插曲，小孩子便將剛才的事情忘了，隨著父母離開。
“這是哪家的子孫？我們鎮從未有過這般品貌的人。”
“是啊，應該是外來的，一看就是王公貴族之家。”
眾人好奇地打量著，隨後，便見數道侍衛從各處起身，護衛著一家人遠去。
“看起來就不是一般人家。”
“貴氣的很啊……”
眾人議論紛紛，沒有注意到羅家媳婦自見到那男子出現時，瞳孔一縮，不可置信。
鄭恒……
怎麽可能呢？鄭恒怎麽可能是那般溫柔的模樣。
他.……如果早是這樣，她當初也不會輕易走錯了路，那麽被如今被小心嗬護的人是不是就是她了。
羅家媳婦……不，崔鶯鶯無聲落淚，滿腔的悔意。
馬車上，女童懶懶地賴在阿爹身上，小手絞著大掌，奶奶開口：“阿爹，我們回長安嗎？”
鄭恒心都化成一灘水，溫聲道：“是啊，祖父生辰，我們要趕回去。”
鄭尚書最愛這對龍鳳胎，聽聞他們夫妻要將孩子帶出去遊玩，一年半載地都不回來，氣得好幾天不同鄭恒說話，這次生辰，是無論如何也要回去的。
“太好了。”女童歡呼。
楚喬幽看她這般高興，笑著問她：“念兒很喜歡長安嗎？”
不待女童回答，陷入團團柔軟皮毛內的男童抬頭興衝衝搶答：“安兒喜歡敦煌的大漠，可壯觀了。”
女童嫌棄這個哥哥：“我才不喜歡大漠呢，都是沙子，我就喜歡長安，長安有伯父在!”
鄭恒的笑意凝在唇邊，他輕聲問：“念兒更喜歡伯父，還是更喜歡爹爹呢？”
女童糾結地想了一想，還是決定哄一哄親愛的父親大人：“當然是爹爹！”
可奈何，小氣的男人已經為她短暫的猶豫生氣了。
楚喬幽失笑：“這般孩子氣做什麽.”
鄭恒：“.……”
車馬遙遙，載著歡聲笑語，一路踏香而去。
這條路，還有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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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故事就到此倉促的完結了，謝謝大家陪我到這裏哦！鞠躬！！
下個故事，我明天先不更啦，有些亂，要好好想一想。再次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