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上元佳節，月色燈山。
熙熙攘攘的人群，燈棚高舉的無數花燈，亮如白晝，鳳蕭鳴鼓，美人翩躚，熱鬧非凡。
鄭恒看著前方挽在一起的小娘子，心下鬱鬱。
本是約好兩人出遊，偏生遇上一個沒眼色的李三娘。
李三娘很興奮，一年一度的上元節，盛大熱鬧，她一手拿著一盞鯉魚燈，一手扯著楚喬幽去了最大的一座燈棚處，上掛著無數精美的燈盞：“楚姐姐，我要那個兔子燈。”
落雲順著她視線望去，驚歎出聲：“好可愛啊。”
可愛精致木雕鏤空兔子，內置燈火，透過兔身投射出的竟是道道蓮花光暈。
李三娘可太喜歡，便央著楚喬幽猜燈謎。
楚姐姐可厲害了，一路過來，就沒有解不開的燈謎，她們贏了很多盞燈，分給了圍繞在周圍的小童，隻餘下她手上的一盞，和落雲手上的一盞。
此次，也必定可以。
李三娘已視它為囊中之物。
對於李三娘的請求，楚喬幽很寵溺：“好，你將燈謎說與我聽。”
她還是將眼疾好了的事情瞞了下來。
華美的燈光耀眼，灑在美人如玉的臉上，柔和了五官，襯著盈盈笑意，就是盛世之景。
鄭恒的目光隻落在一人身上，人群熙攘，周遭喧嘩吵鬧，遠處蓮花台美人翩躚起舞，飛袖飄揚，全都不在意。
立於喧鬧的人群中，很奇妙的，因一人，突然間能體會到了人間的煙火靜好。
往年，他在做什麽呢？
似乎也是錦衣而行，推杯交盞，眼中是長安的盛世景象，心裏是蔑然的冷漠無聊。這世間所有，都與他無關。
“你以後就會明白了。”
鄭恒突然想起浪子回頭的王七，朝著昔日一同胡鬧的友人一笑，轉身牽起了身邊小娘子的手，沒入擁擠的人潮之中。
好像，他也是真的明白了。
李三娘和落雲歡天喜地的去拿兔子燈，楚喬幽這才有空，轉身回眸一望，便望進了一雙含笑的眼眸之中。
她一愣，莫名的，心口微微發燙。
祥泰跟在鄭恒身後，看著望成望妻石一般的郎君，心下一歎，嘴上卻不由自主的帶上了笑意。
“郎君？”他輕聲喚道。
“怎麽？”鄭恒一眼不移，直到楚喬幽又轉身回去，他才舍了一眼給祥泰，不悅的神情。
祥泰頂著眼風，湊到郎君耳畔，嘀嘀咕咕說了幾句。
鄭恒勾唇一笑：“就這麽辦，辦好了，有賞。”
祥泰歡歡喜喜領命離開。
李三娘和落雲興奮的打量著手裏的兔子燈，燈是可以轉動的，微微一轉，灑下的光暈也隨之變化，流光溢彩，很是好看。
“還是楚姐姐厲害！”李三娘咧嘴笑道。
“那是！”落雲與有榮焉，驕傲的小模樣。
三人繼續前行，路過賣麵具的小攤，李娘子停了下來。
精致的狐狸樣式，嬌憨的狸貓，精巧的雀鳥，還有許多怪誕各異的儺麵具，色澤豔麗。
李三娘心思一動，拿了個凶神惡煞的關公麵具給楚喬幽帶上：“好看！”
她違心誇讚。
楚喬幽也不惱，就戴著。
見周圍的目光收斂了許多，李三娘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正欲再挑選幾張麵具，突然間，人潮擁擠了起來。
一大群人直喇喇的衝了過來，瞬間便將楚喬幽與李三娘、落雲衝散。
楚喬幽腳下一踉蹌，退了幾步，穩住身子，後背卻撞到一人。
那人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熟悉的皂角香味縈縈而來。
楚喬幽扭頭抬首，正對上郎君垂首低望的眼眸。
他帶著一張桃花式樣的麵具，露出優越的下顎線，瀲灩的鳳眼從粉嫩浪漫的桃花中露出，像極了多情風流的桃花妖。
如妖顏般的郎君一把牽住凶神惡煞的“關公。”
逆流而行，奔跑在萬千燈火和熙攘人群之間。
楚喬幽低頭看著十指緊扣的手，抿唇一笑，也隨他恣意奔跑在上元節的街頭。
另一邊，李三娘和落雲被衝散的一刹那大驚，正惶恐地去找楚喬幽，
人潮褪去，祥泰悄無聲息出現在兩人眼前。
他端著一張討喜的人清秀臉，賠笑道：“兩位娘子莫慌，楚娘子和我家郎君在一起。”
落雲眨眨眼，輕覷麵色憤憤的李三娘，捂嘴偷笑。
……
鄭恒將楚喬幽帶到湖邊一角，湖邊垂柳都綁掛了小彩燈，節日氛圍濃鬱。
哪裏都是人，這邊也有散落的人們，相約著放河燈，不過相對街市上的人潮，這裏簡直可以稱作荒涼。
楚喬幽甩開他的手，佯裝輕嗤：“哪家郎君，如此無禮？”
桃花麵具微微傾身靠近：“這位娘子跟著我跑了這麽久，怕不是見色起意？”
他語氣含笑，壓低了聲音，那調笑的字眼仿佛從胸腔中出來的，低沉的讓人耳尖發燙。
楚喬幽想繃緊臉，但繃不住，忍不住便笑了。
“胡說什麽。”她輕嗔。
鄭恒含冤：“可不是我先促狹的。”
兩人此刻立於湖邊最偏的一顆垂柳旁，樹上瑩瑩燈光，樹下郎君麵帶桃花長身如玉，楚喬幽晃了晃神，心中歎息，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好顏色的凡夫俗子之一。
俗便俗吧，本就是人間大俗人。
楚喬幽揚起笑，伸手欲去摘他臉上的麵具，她想看他了。
誰知，手剛觸上麵具，便被抓住。
“這位娘子莫不是看上了我的麵具？想拿也可以，需得拿東西來換才公平。”
鄭恒語氣活脫脫一個嬌氣的小倌。
楚喬幽失笑：“如此，你想換何物？”
鄭恒想了想，邁進了一步，緩緩抬起了手。
楚喬幽笑著躲了一步，不曾想身後便是垂柳光禿禿的枝條。
郎君的手掌反應極快的墊在了楚喬幽的後腦，楚喬幽愣了一會，還來不及反應，身體被人一攬，隻輕輕一轉，便被人抵在了另一方向的柳樹樹幹上。
屬於男子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她的呼吸打在麵具上，又回複了過來，麵具下的空氣愈發燥熱。
鄭恒輕手解開楚喬幽臉上凶惡的麵具，露出緋紅的小臉，如蓮般的眸子浸入水光，直直地含羞地望著近在咫尺的郎君。
像是佛女染上世俗的欲望，魅的不可方物。
鄭恒恍惚了一瞬，
他一隻手還護在她腦後，一隻手撐在她身後的樹幹，遠遠瞧著，像是親密的相擁。
“說起來，那日梅林，”他低聲開口，
身前人挨得極近，楚喬幽覺得似乎比麵具下的空氣還要稀薄。
“什麽？”她望著他，輕聲問道，白玉般的耳垂似紅玉豔麗。
鄭恒再俯身，看著臂彎中的女子：“你裝眼盲，直直往枝丫上去，是不是就等著我拉你？”
被戳破隱秘的小心思，楚喬幽撇過臉，緊抿著唇，就著昏暗的彩燈，都能看見她臉上，連成一片的羞赫粉紅。
回想起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鄭恒低笑：“小娘子，占我便宜。”
心卻是愉悅和飛揚的。
楚喬幽被他取笑著，便心生惱意，氣勢洶洶地轉過頭，微瞪著他，看他還要笑到幾時。
被心悅的小娘子含羞帶怒地輕輕一嗔，鄭恒莞爾，也不笑了。
他摘下桃花麵具，露出比桃花更春豔的容色來，昏暗柔和的燈光側照在他臉上，帶著蠱惑人心的攝人風情。
被容色所惑，楚喬幽略微有些失神。
輕輕的，他為她係桃花麵具，雙手繞過耳後，傾身去係腦後的麵具繩子。
隨著這個動作，女子幾乎落在了男子的懷中。
聞著他身上的清冽味道，小娘子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手不自覺攥緊了衣袖。
像是過了許久，鄭恒放開手，側首去看懷中的女子，
桃花瀲灩，人麵映紅。
她身上的暖香清淡，卻宛若世上最好的迷香。
他略微直起身，雙手覆上她雙耳處，正了正桃花麵具：“好看。”
眼中全是驚豔與欣賞。
楚喬幽眉眼一彎，抿唇笑了起來。
她帶羞的微微垂首，眼眸躲避他熾烈的直視。
驀然，身前的郎君傾身，彎了腰，猝不及防地吻上了還在嬌赫的唇。
楚喬幽心猛烈一顫，順著他往上的力道，緩緩被吻著仰起了頭。
他的氣息盤旋在她唇邊，炙熱的觸感從唇齒連接處焚燒到她的四肢百骸，楚喬幽腦中一片空白，隻覺渾身所有的力氣都被焚燒地一幹二淨。
腿間輕飄飄地發軟，燙軟下滑的身體被有力的臂膀接住，腰間一緊，腳步踉蹌後退，便重新被抵在了樹間。
這一次，吻不再溫柔，唇舌被誘拐著撬開，進攻疾風驟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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