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小犬的到來,給楚喬幽平靜無波的生活帶來幾分活力和鮮活。


  她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喚作團團。


  團團是個女孩子。


  它像是知道什麽似的,不亂跑,就算看到什麽新奇的事物也不會離開主人身邊,隻是哼唧著咬扯著楚喬幽的裙子,撒嬌期望帶它去玩。


  自它來後,楚喬幽每日都很開懷。


  鄭恒也因此常常叩響了她的院門。


  今日送食盆和食物,明日送刷梳和項圈,後日送一些玩具.……

  團團對這位大方的郎君很喜歡。


  遠遠聞到他的氣息,便會躥到院門,蹲在門口歪頭等他。


  雪白柔軟的一小團,看不見的脖頸處係了雕花的皮質項圈,見著來人,撅著的小尾巴歡快的搖晃起來。


  鄭恒一手拎著給它帶的零食,一邊抱起了它。


  它身上有好聞的香波味道,和楚喬幽身上的有些相似,淡淡的,很好聞。


  團團在他懷裏不太安分,扭著身子去夠他另一隻手上的東西。


  那個味道,太美味了,團團流下一道口水。


  “團團?”端華素麗的女子摸索著出門,輕聲喚道。


  團團耳朵一豎,頓時小腿一蹬,跳下鄭恒的懷抱,撒歡奔向女子足側,它輕輕咬了咬裙擺,示意自己在這呢!


  女子頓時就掛起了笑,蹲身將它抱起,將臉貼著團團毛茸茸的身體,輕輕蹭了蹭:“你去哪了?”


  團團乖糯糯哼唧了一聲,像是給女主人道歉。


  落雲聽見動靜,一出門,就看見娘子站在廊上,抱著團團,不遠處,麵若春華的男子手上提著什麽,抿唇笑著,直盯盯看著自家娘子。


  自從鄭恒送了團團過來後,落雲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再加之畢竟出生高門,舉手投足之間自有風度和教養,一正經守禮起來,很能博得姑娘好感。


  落雲很快將之前那位凶戾暴躁的郎君拋之腦後了。


  “鄭家郎君來了。”落雲笑盈盈地行了一禮,

  這麽些日子,她再遲鈍的大腦也明白過來了。


  這位郎君,怕是對自家娘子有點意思,娘子似乎……也有點意思?

  重要的是,這位郎君常來走動後,娘子也開朗活躍了不少,不複之前沉靜的似這寺廟中的佛像一般。


  這是好事!


  鄭恒看著抬眸往院門方向的女子笑了笑,應聲:“嗯,給團團送些可口的零嘴。”


  他緩步走近,

  懷中的團團鼻子輕嗅,有些躁動。


  楚喬幽莞爾,輕輕將它放下,摸摸它腦袋溫聲道:“去吧,小饞嘴。”


  團團四隻小短腿便躥向鄭恒。


  扒拉他的鞋靴。


  鄭恒拒絕它的撒嬌:“不成,這零嘴吃多了,肚子不消化,到時又是鬧你主人。”


  落雲走近:“郎君,給我吧。”


  她接過零嘴,團團自然而然從鄭恒腳邊蹭到落雲腳邊,尾巴搖的歡快,哼哼唧唧的,要零嘴。


  落雲噗嗤一笑,將零嘴藏在背後:“可不能由著你吃,你看看你,長了多少肉了。”


  短短幾日,胖了一圈。


  團團似乎知道無望,懨懨地趴在地上,嗚咽出聲,可憐極了。


  楚喬幽立馬就不忍心了:“給它一些吧。”


  鄭恒也跟著道:“就給它吃一些,大不了我多帶它去跑動跑動。”


  兩位主子發話了,落雲自然不敢不聽,往零嘴裏掏出一小份,團團一下子精神起來,呼呼伸著舌頭。


  “好吃鬼”落雲笑著,到底還是給它了。


  這邊團團開心地進食,那邊鄭恒溫聲道:“今日天氣不錯,待會兒可要帶團團出去散散步?”


  楚喬幽偏頭想了想,輕聲應道:“好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鄭恒聞言一笑,而後狀似無意地講起:“今日廚房似乎置買了芹菜。”


  落雲撫摸狗頭的手一僵,噌得站起身來。


  她大驚:“我家娘子可不能吃芹菜,明叔不是知道嗎?”


  鄭恒很訝異:“是嗎?這我便不知曉了。”


  落雲擰著眉:“不行,我得去瞧瞧。”


  她朝楚喬幽行了一禮:“娘子,我去廚房看看。”


  楚喬幽點頭:“你便去吧。”


  “郎君,”落語氣一頓,湊近低聲道:“我家娘子拜托您看顧一二。”


  鄭恒神色一肅,正人君子:“落雲娘子請放心。”


  落雲滿意地點點頭,急步離開。


  埋頭飯碗的團團戀戀不舍地舔了舔碗,直到它的小飯碗光光亮亮的才邁著小短腿走到楚喬幽腳邊蹭蹭她。


  鄭恒看了看吃的肚皮圓鼓鼓的團團,建議道:“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幫團團溜溜食。”


  楚喬幽正想彎腰抱起團團,聞言一愣,平日都是祥泰、落雲相伴,今日就她與他兩人嗎?

  鄭恒盯著眼前如蓮般生動的女子,暗含期待。


  終於,她開口:“好。”


  天因寺的景致向來被世人吹捧稱頌,一年有四季,四時不同皆有景。


  即便是秋季,庭院內花葉凋零,也有常青樹綠色喜人,菊花、芙蓉盛放的秀麗多姿,賞心悅目。


  雅致的圓拱門後,突的出現兩道身影。


  年輕的郎君修長挺拔,眉眼妍麗,口落朱丹,旁邊的女子自有氣華,霞姿月韻,款款而來。


  女子手中牽著精致的細鏈子,一團憨態可掬的雪白小狗正在主人的牽引下四處蹦躂。


  郎君看向那位娘子時眉目溫柔,正低聲向她介紹:“這條路,是從你院子裏出後,直走大約五十步左右後右拐,便進入了天因寺的後院了。”


  楚喬幽問他:“聽聞天因寺後院,四時景致各有風韻,不知是不是如傳聞中一般。”


  鄭恒看了看開的絢爛燦爛的芙蓉菊花,扭頭溫聲道:“枯枝敗葉,荒蕪凋零。”


  “想來,有些人就獨愛蕭瑟衰敗之景,才傳出的一二盛名。”


  已聞到花香本欲問花開的好不好的楚喬幽:“.……”


  她沉默的點點頭,有點艱難開口:“哦,是嗎?那也無甚好看的。”


  鄭恒附和:“是的,不值一看。”


  兩人繼續走著,有風卷起落葉的簌簌聲音,像是在應和著他的說法。


  鄭恒朝身旁的女子說道:“這條路再往前走,便可到寺廟前院了,看你之前似乎想認熟路,那待會兒我們多走兩遍,熟悉熟悉。”


  楚喬幽確有這個想法,於是她感激一笑:“那多謝郎君了。”


  笑意清淺,款款動人。


  鄭恒的心驀地像花開一般,輕輕一聲,顫悠悠的開了。


  及至到前院,人聲逐漸熱鬧起來,淡淡的佛香味道逐漸傳來。


  今日天氣不錯,上寺廟的香客比往日多的多。


  求前途,求平安,求子,求姻緣,世人燒香拜佛,每句虔誠的磕頭都為內心隱秘的欲望。


  後院門前的最近廟殿前,


  一位穿著藍色布衣的中年婦人停在了廟殿門前老僧麵前,


  “大師,大師,我是來還願的。”婦人滿臉喜色,挎著籃子,籃子裏全都是還願的貢品。


  她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大大笑容:“年初才帶著我家媳婦來拜菩薩,這月剛生了個大胖小子!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婦人雙手合十,閉眼朝天念叨了幾句,又轉身朝著殿門前的老僧道:“大師,你看,我要如何做,才能讓菩薩看到我的誠心,保佑我吳家子嗣綿延,方運昌盛呢?”


  老僧阿彌陀佛了一聲:“施主,心誠則靈。”


  一句很有道理的空話。


  婦人卻奉為圭臬,忙點頭:“是,是,那我先給菩薩燒香磕頭去。”


  她疾步走入殿中,迫不及待乞求菩薩再度保佑她下一個願望。


  鄭恒看著消失在殿後的婦人,譏笑:“世人總念叨著人定勝天,卻還是逢廟就拜,生怕落後他人一步,這菩薩的恩澤就偏了心,少灑向自己家中幾厘,嘴上念著誠心,心裏算著精明。”


  他這幾日多在她麵前裝乖,這下又暴露了狂絹的性子。


  楚喬幽牽住聞著人味想往前衝的團團,緩緩一笑:“人有心願,但朝夕禍福難料,所以拜佛,也是心有寄托。”


  “況且,佛說因果輪回,勸人向善,也利於百姓安定。”


  她靜立在佛門前,恬靜溫澈的像佛女一般。


  鄭恒不關心百姓,他隻關心眼前的女子一人:“你說人有心願,那,你有何願望?”


  任何願望,他都能盡力去幫她實現。


  楚喬幽愣了愣,認真的想了想:“若說心願,那便願天下海晏河清,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鄭恒有點懵:“這麽,心懷天下嗎?”


  他該不該說,果然是從小當皇子妃培養的人,格局就是大。


  楚喬幽聞言一笑:“我如今衣食住行不愁,歲月無憂,即便偶爾的小煩惱,也都是性命無虞,飯飽衣暖之後的小問題,這些,不都是享了這太平盛世的福嗎?所以,我希望,天下能繼續這麽安定下去,也是為己。”


  鄭恒一想,也對,安定富足的天下是大前提。


  隻是,這個心願太過宏大,從小歪脖子樹長大的他連跳起來夠一夠都有點困難。


  鄭恒突然有了挫敗感。、


  身邊的女子轉身,歪頭看向他的方向,輕聲問:“郎君呢?可有什麽心願。”


  心願?


  鄭恒勾唇一笑,語氣有些懶散:“我?我沒有什麽心願。”


  他自小生在富貴窩裏,不愁吃,不愁穿,唯一的煩惱,便是鄭桓光環之下,襯得他有些廢物的他人評議,但,他早過了什麽拜佛乞求他追趕上鄭桓的年紀了。


  他的母親倒是沒少拜,可見,佛也是救不了他的。


  空氣一時有些安靜。


  楚喬幽垂眸,忽而蹲下抱起了團團,問他:“郎君,這最近的廟殿在哪?”


  鄭恒:“.……?”


  佛殿內佛香濃鬱,不少香客排隊燒香跪拜,口中念念有詞。


  忽的,隊伍後頭一陣騷動,前頭的香客下意識往後看去,眼前一亮——


  好一對般配的璧人!


  男才女貌,看著都是富貴人家的子孫。


  眾人竊竊私語,私語聲傳入楚喬幽的耳裏,令她臉頰一紅,低下了頭。


  鄭恒自然也是聽到了,

  想著她看不見,便大膽地往前傾身,歪頭去看她的反應,見她紅臉撲撲,忍不住抿嘴笑了。


  男俊女美,少年情意,不少夫妻看著小年輕們都莞爾一笑。


  年輕真好啊。


  楚喬幽覺得有點尷尬。


  但幸好,畢竟是佛殿,出於敬畏,那些聲音很開就消失不見,佛殿內又恢複了肅穆,隻她不知道,不少人依舊偷偷暼過來,特別是單身的男子,幾乎控製不住目光,不住回頭偷看玉人風華。


  鄭恒冷下眉眼,狠狠一瞪!

  那些人深覺到這位郎君不好惹,立馬紛紛轉回身,端莊虔誠地望著手中的香。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保佑……額,今年能有個漂亮媳婦。”
……

  香客們一一上前跪拜,再將手中的香插入香爐之中,鎏金的香爐裏插得滿滿當當。


  他倆排到最後,等眾人全都拜完之後,鄭恒扶著她上前。


  兩人跪坐在蒲團上,鄭恒以為她也想拜拜,便自覺要去買香。


  哪知,似乎是猜到他要幹什麽,一隻纖長素白的手反手按在了他手臂上。


  “不用買香。”她低聲道。


  指甲蓋粉潤可愛。


  鄭恒盯著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半晌,才緩緩道:“好。”


  他身體如爐,即便入秋,也隻穿一件單衣,所以他幾乎能感受到那隔著薄薄一層衣料上的柔軟。


  像是指尖也被一燙,楚喬幽瞬間收回了手,輕咳一聲,又笑道:“郎君,現在,我們先沉沉心。”


  “好。”


  佛殿內一時寂靜,佛香濃鬱,使人心靜。


  良久,鄭恒聽她開口:“現在,在佛像前,閉上眼睛。”


  她的聲音仿佛帶著蠱惑,伴著佛香嫋嫋,鄭恒不由自主的聽她話閉上了眼。


  “你想求什麽?”她慢聲道:“第一出現在你腦海裏的,便是你的有所求了。”


  鄭恒閉眼,一愣,而後緩緩睜開眼,偏頭去看身邊的女子。


  她閉著眼,雙手合十,纖長的睫羽落下,瑩潤清婉的臉似晨曦的秋露。


  他看著她,一眼不移。


  楚喬幽並不知曉,她睜開眼,臉上帶起笑,問:“郎君,現在可知你的心願?”


  鄭恒盯著她,眸光點點,許久,他才低啞開口:“嗯,知曉了。”


  以前沒有的心願,現在有了。


  *

  星子廖廖,夜色不清不濁。


  天樂街第三間府宅,


  一道人影極快的朝其中一間光亮的房間而去。


  及至門外,人影停了下來,輕扣了幾聲門。


  “進。”


  屋內清冷自持的聲音傳來,

  聽到這聲之後,人影才敢推門而進


  屋內燭光通明,淡雅的楠竹香混合著墨香和紙張香氣,氤氳了整個書房。


  走入光明處,來人的身影顯露出來,正是此刻應當在天因寺的林衛。


  林衛利落的半跪下,態度恭敬:“主子。”


  書桌前的男子懸腕若玉,正提筆處理著公文,他緩聲道:“不必多禮。”


  林衛站起身,依舊微微躬身,垂眸,不敢去看書桌那頭的男子,隻開始稟報:“主子,經查,天因寺的確收留了不少境外而來的和尚,聲稱是來渡法,卻經常不在寺中。”


  筆一頓,男子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玄經呢?”


  玄經正是牽扯出整件事的主因,讓他意識到,天因寺,似乎成為境外諜者窩藏之處。


  林衛回道:“玄經沒有出現,但我觀察到,有一位小彌僧,時常帶著飯菜消失在廟裏一偏僻之所的空屋內,屋內應當是有密室,我不敢深入,以免驚動他們。”


  屋內燭花爆裂,兩人印在雕花窗上的身影一陣搖晃。


  片刻後,林衛聽到主子果斷的聲音:“遲則生變,收網。”


  林衛稱是,而後似乎想起什麽,又抱拳問道:“那二郎君那邊,需要提前撤離嗎?”


  要是收網,那場麵可能混亂危險。


  男子擱下筆,抬首站起身,滿室的光輝皆不如他一人。


  “喚他回來。”他輕聲說道。


  林衛頭埋的更深:“是!”


  不過,


  “喬府表姑娘,楚家娘子也住在天因寺,與二郎君來往頗密切,是否需要一同撤離?”


  男子輕聲踱步,想了想:“楚家娘子?楚喬幽?”


  林衛點點頭:“正是,雙目失明,被喬府送往天因寺,說是為未出世的喬府嫡孫祈福。”


  男子沉吟了片刻:“若是兩人都撤離,太過打草驚蛇。”


  他如玉的指尖在書桌上輕點,有了決斷,

  “通知魏一,收網之日,護好二郎君和楚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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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團團:原來你是為了這個喂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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