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陰陽兩隔
魏胤池調整好呼吸,輕輕叩了雲溪的門,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沉默。
“雲溪,雲溪?”他開口試探,雙手推門。
雲溪居然將門鎖了!
屋內傳來了巨大的聲響,像是什麽倒地的聲音。
魏胤池猛然將門踹開,隻見雲溪縮成了一團,蜷縮在角落裏,雙手抱著自己不停在地上反複掙紮。
雲溪隻覺渾身如同螞蟻在啃咬,漸漸地轉變為野獸在撕咬她的五髒六腑,扛不住莫大的腸穿肚爛的痛苦,她的額上滲出了一層薄汗。
看不清來人是誰,一片血色之中隻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朝她跑來,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千林,千林!”魏胤池看著雲溪嘴邊不斷湧出的黑血,手足無措地不斷用袖子替她擦去,他恨自己不通醫術,隻能撕心裂肺地叫喊千林的名字。
千林聞聲而來,此時雲溪如同回光返照,巨大的疼痛過後覺得身體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竟感覺比方才好了許多,眼睛清明了不少,可不斷吐出的鮮血預示著生命的隕落。
“快,千林,她到底怎麽了,你要將她治好……”魏胤池情緒崩潰,雲溪從未見過他此時這副像孩子般無助的樣子,顫抖的手想要去夠他的袖子。
魏胤池跪在床邊,見了她努力伸展著的染血的手指,雙手緊緊抓住了雲溪纖細的手,若是抓住了她的手,便抓住了她的命便好了。
千林重重地跪在地上。
“少主,雲姑娘,無力回天了,請少主節哀。”
什麽?
魏胤池不停搖著頭,抓著雲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想要捂熱她冰冷的身體,可於事無補。
“找最好的大夫來,一定要治好她,治不好,我要你們都陪葬!”魏胤池砸了手邊的一個花瓶,四分五裂的碎片濺到了千林臉上,在臉頰上劃出了一道傷痕,他雙手緊緊抓著膝下的袍子,隱忍著。
“好……吵……”雲溪勉強說了兩個字。
魏胤池跪著向前一步,伸手撫著她蹙起的眉頭:“別怕,我在我在,我帶你去治病,你不要閉眼,看著我看著我!”
他幾近瘋狂,橫抱起雲溪,大步朝門外走去。
“備車,去夕露山莊。”
雲溪用僅存的一點力氣,抓著魏胤池胸前的衣襟,像撓癢癢似的拍著他的胸口。
“放我……下來,咳咳,我一心求死,你欺我騙我,我不原諒你。”雲溪說得吃力,她的嘴唇開始泛紫。
“好痛……”她用盡全力從魏胤池的懷裏掙脫開來,躺在地上,靜靜望著蹲在她身邊的魏胤池,他的白衣開出了血花。
雲溪慢慢閉上了眼,痛楚一下子鑽入了她的心髒,原來鑽心剜骨的痛如此厲害。
之後,她便沒了知覺。
原來死是那麽痛苦的一件事,這痛苦太逼真了,雲溪都覺得自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就當她已經死了吧。
魏胤池,你可後悔?後悔將我囚禁在這座華麗的牢籠之中,後悔與我相識?
突如其來的一場滂沱大雨淋濕了院中了無生氣的兩人,衝開了滿地的血跡,魏胤池攬著沒了呼吸的雲溪,疼愛地撫著她的眉眼。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幹澀多年的眼眶今日終於解了封印,淚水混著雨水一同淌下。
“雲溪,我還有許多話沒與你講,你醒醒好不好,不要裝睡了,我保證,以後什麽都聽你好不好,隻要你別離開我……”魏胤池在雲溪耳邊呢喃細語,可她再也聽不見了。
“少主,進屋吧。”風生不明白雲姑娘為什麽說沒就沒了,他打著傘站在魏胤池身後,淋得一身濕。
魏胤池抱著雲溪坐在地上無動於衷。
“雲姑娘留了信。”風生隻能這樣說,引魏胤池進屋去。
高秋的一場急雨,來得快,去得很快,人間風月都與它無關,可留去之間,帶走了魏胤池所有的歡喜,還有千言萬語未來得及說完。
魏胤池坐在桌邊,細細看著雲溪留下的信。
手中握著她送的銀梳,仔細地來回摩挲,尋找雲溪的體溫。
贈君銀梳,一生所愛。
但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從紙鳶被你找回來的那一刻起,我的自由就沒了。
可笑,我以為你有多愛我,原不過是盛放你泛濫的感情的器皿,三心二意的人最是無恥。
大夢一場,前塵往事,我都記得清楚,我厭你恨你,不會原諒你,說的愛你都是騙你的。
從來都是你欺我瞞我,這回終於換我了。
魏胤池握著薄薄的紙張,仿佛雲溪就站在他麵前,牙尖嘴利地朝他說著帶刺兒的話。
他微微一笑,苦澀漾開,他有錯,可惜世上不會有後悔藥。
垂於床邊的手臂露出一截皓腕,雪白的手腕上印出一條血痕,如同牽了一條紅繩。
魏胤池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裏,低頭吻上雲溪冰涼的唇瓣,他們,連最後的道別都沒有。
最後一個願望,我生前為你束縛,死後讓我早日長眠地下。
“好,我答應你。”一滴熱淚落在雲溪的眼睫上。
原來是他害死了雲溪。
桌上一本魏胤池的話本子隨風翻頁,魏將軍與五公主天賜良緣,琴瑟和鳴。
“對不起。”遲來的道歉,雲溪再也聽不見了。
夜裏,魏胤池到了千林的院裏。
“少主,是我的疏忽,讓雲姑娘有機可乘偷了一味毒藥,望少主責罰。”千林跪於魏胤池的麵前。
魏胤池轉過身不願看他,皺著眉頭,一手狠狠地砸著桌邊,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唇齒之間隻擠出了一個:“罷了。”
趁著此時魏胤池不在,千林的人悄悄動了手,將雲溪調換了。
第二天,府中人扼腕,少主居然喪心病狂地與死屍睡了一整夜,真是駭人聽聞。
雲姑娘死狀慘烈,幾乎七竅流血,如同鬼魅,少主的一腔愛意終究隨江水東流了。
雲溪不要繁瑣的形式,那便直接下葬吧。
她是被魏胤池抱著進的棺材,她的手臂無力垂下,魏胤池看著空無一物的手腕,感覺少了些什麽,可沒有多想,替她整理好衣著,在她身邊擺上鮮花。
這季節,到了百花凋零的日子,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尋來的鮮花。
他固執地趴在棺材口,隻想多看她一眼,又有什麽用呢,現在他們已經陰陽兩隔,再無可能了。
雲溪走了,連同他的心,一並帶走了,現在他就是一具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