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禍起蕭牆
(1986)五月十三日星期二晴
接連十幾天高強度的複習,屁股還真有點坐不住了。
上午第二節課,我看到湯卓後麵的課桌空了,便拿起一本政治書過去。
我把書攤開豎靠著湯卓的後背,兩隻手肘抵住桌麵站立式微微前傾看書。
正在這時,張老師從後門進來,見此情景,厲聲問道:“徐著好,你這是在搞什麽?馬上給我出去!”
當眾被吼的滋味最不好受,我悻悻地走向門口,臉象發了燒。
我怏怏不樂地站在教室外麵過道上,不一會兒,張老師出來了。
他困惑不解地問道:“你這麽做是什麽意思,為什麽這麽搞?”
我怯怯地回答:“實在是坐久了,想站一會兒。”
“把書放在別人的背上看,整個高三年級,隻有你獨特和另類!”
張老師繼續粗聲大氣地說道:“你這是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好幾天我都發現你坐沒有坐像,下次再這樣,我就要從檔案上給你記上一筆。”
重新回到教室,湯卓、劉少平等幾個好友都咧著嘴笑。我解嘲道:“經曆了去年那麽大的風浪,這個小事又算得了什麽!”
他們知道我指的是什麽,尤其湯卓;去年我倆偷看電影被抓,李長義老師把我倆課桌移出教室,二天不準上課。
張老師嚇唬我從反麵寫檔案,這我倒不怕,可怕的是我又一次當眾出醜,實在是太傷自尊!
(1986)五月十四日星期三晴
猝不及防的事,總是在重要關頭出現,這不,臨近預考,卻不幸卷入一場風波。
昨天下午,湯卓偷偷告訴我一個消息,說在吉首大學英語係讀書的蔣偉容(現職**公安係統)最近因酗酒打架受到處分,轟動了全校。
蔣偉容的家就在我三哥住處的一樓,他父母均在政府大院工作。
晚飯時,我在政府食堂外麵碰到正讀高二的蔣偉容弟弟蔣偉生(現職**縣政法係統),我忍不住把他拉到旁邊問他是不是有這麽一回事,他說他不知道。
我叮囑他保密,不要告訴父母。
今天中午,蔣偉生到我房間找我,追問消息的來源,我告訴他是湯卓說的,至於他是從那裏知道的我不清楚,下午到學校我再問一下他。
下午在教室裏,湯卓告訴我是從他媽那裏聽說的。
晚飯後,我從蔣偉容家門前經過,他母親叫住我,熱情招呼我去他家。
我走了進去,蔣偉容的母親又是倒水又是塞水果糖,弄得我手足無措。
蔣偉容的母親一陣噓寒問暖過後,就轉換話題問我消息的來源,並把具體過程講述一遍。
我正準備回答,她接著解釋道:“昨天我偉生不敢把這事告訴我,而是先透露給他姐,我是從我大女兒那裏得知的。今天上午,我立馬坐車到吉首大學了解,老師和同學們都說沒有這回事;偉容告訴我他還準備入黨,不可能發生那樣的事。”
我一聽,將信將疑,難道真的是謠言嗎?於是,我一五一十敘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講完後,蔣偉容母親說晚上要去學校找領導,追究謠言傳播責任。
我局促不安地說道:“還是先找湯卓本人談談,莫把事情弄大。”
“我知道怎麽處理,你放心!”蔣偉容母親說道。
從蔣偉容家出來,不安開始籠罩我的心頭;如果蔣偉容母親真的去學校找湯卓對質,那事情就麻煩了,湯卓一定會責罵我不守信用,到處亂講。
我當機立斷,得馬上找到湯卓先做準備,思考對策。
第一站先到湯卓家裏,不在;再到教室,也不在;最後,我在學校後麵的操場找到湯卓。
我把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湯卓聽完,臉立馬就白了,皺起眉頭怔了半天說道:“我倆太好了,我才把那件事告訴你;你平常那麽聰明,怎麽突然就不冷靜了,居然去問當事人弟弟,我被你害慘了!”
湯卓這麽說,我更加慌了神,一時沒了主張,忙問他怎麽應對。
湯卓無奈地說道:“如果蔣偉容母親來問,我就一口咬定我不知道,反正我倆單獨講的,沒人證明。”
湯卓說的這個理由太過牽強,我決定到蔣偉容家裏去請求他母親不要找湯卓,說這事就我倆知道,我們不再出去說,放我們一馬。
當我心急火燎地趕到蔣偉容家時,門卻緊閉著。
我尋思蔣偉容父母是不是去了湯卓家,於是,迅即從政府後門出去,經過電影院、教育局直至武溪小學,恰巧碰到湯卓妹妹湯蓉(現職不詳)。
我問她是否看到湯卓,家裏是否來了兩個中年男女,湯蓉搖了搖頭。
於是,我再次趕往教室,湯卓也不在。
稍後,卓老師也來找湯卓,我告訴她湯卓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在教室外走廊上,卓老師責備我說:“將近要預考了,你可把湯卓害苦了,他現在會去哪裏呢?”
我心虛地說道:“也許到山上去了!”
去年偷看電影事件,我倆就是在學校後麵的山上度過不能上課的兩天。
卓老師一聽,急得直跺腳,忙叫我快去找。
此時,天已經開始微微暗起來,我盡量放慢腳步,讓卓老師跟上。
卓老師邊爬邊氣喘籲籲地對我說:“如果湯卓出了什麽問題,你也脫不了幹係!”
卓老師的話讓我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我告訴卓老師如果到操場沒找到,就回教室外麵等,我先到各處找。
辭別卓老師,我一路小跑到學校後山桔子林、梨樹林以及我倆平常去過的地方,還不停地呼喊,都沒有湯卓的影子。
山上看不清以後,我又馬不停蹄地去了湯卓家裏、電影院以及武水大橋等,我覺得自己的心弦似乎快要繃斷了。
當我折返學校,卓老師在教室外麵的過道等我,她看見滿頭大汗的我,語氣緩和下來並顯露出了一點關切。
卓老師說湯卓已經找到,事情的成因其實很簡單,是她的一個同學到她家裏說蔣偉容受處分的消息時,被湯卓無意中聽到,你是他好朋友,就順便告訴了你,你怎麽能告訴蔣偉容的家裏人呢?
卓老師的話,讓我慚愧得抬不起頭來。
她繼續告訴我:“剛才蔣偉容的父母找到我,我說話是我講的。”
卓老師還告訴我:“其實確有其事,隻不過蔣偉容的父母親想堵住消息罷了;說實話,ZF部門的人,咱們惹不起。你和湯卓不要因為這事受影響,好好複習,今後汲取教訓!”
聽完卓老師的話,我通紅著臉走進了教室。
第一節晚自習下了以後,我約湯卓一起到山上的操場散心,坦承自己的做法太欠妥當,並真誠地道了歉,也希望他不要把這事說出去,盡可能保護住我的信用。
湯卓說事情已經過去,今後注意一下就行了。
(1986)五月十五日星期四晴
昨天的事,盡管已經迅速處理和了結,但我與湯卓以及他的家人不可避免地產生了隔閡,要想恢複到過去的友誼,隻能依賴時間。
教訓不可謂不深刻,今後,我一定要牢記遇事首先保持冷靜,慢半拍,甚至一拍。
任何事情發生的初期,並沒有完全顯露出它的真相,局勢不明朗,動機不清晰,切忌衝動;直待收集到更多的信息,再用全局視野做出判斷,就會少犯錯誤。
另外,張老師說明天全班合影,歡迎複讀生參加。
張老師走後,我們幾個原59班的複讀生決定單獨合影,當大家為照相機發愁時,我卻魯莽地答應由我來解決。
(1986)五月十六日星期五晴
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昨天我答應出照相機,找了政府大院裏的好幾個熟人,最後才在征史辦一個老鄉那裏借到。
應屆生照他們的合影,我們幾個複讀生則在學校的大門口、教室、大禮堂、省心樓以及球場分別留下紀念。
然而,當我們原59班的複讀生要照合影時,劉少平、湯卓就表現得不熱情了,一副冷傲的表情,好象擔心影響了他們身價似的。
楊林姿到教室喊了三次,劉少平也出來了,可湯卓硬是不肯參加,合影最後不了了之。
當我和章清濤一起回去的路上,我倆都對湯卓表現出了強烈的不滿,可能是因為前天的事件還殘留一點陰影,更可能是因為自己出身的家庭好一點而自負高傲,否則連一張合影都不肯參加,太掃我們的興了!
(1986)五月十七日星期六晴
離預考還有三天,我在草稿紙上亂塗一首自由詩來舒緩一下緊張的心情。
永無標準的成功
寒門子弟的夢想
曾經也很張狂
自認為努力地耕耘
收成其實並不好
假裝對現狀知足
卻難以包裹內心的失落
雨夜裏輾轉反側的不甘
總在日出時瘋狂生長
給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
就一定不會犯錯嗎
暮春月光下的徬徨
把影子越拉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