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關於早戀
(1985)十月十五號星期二陰
課間休息,湯卓遞給我一封信,說是州電大好朋友殷世宏(就職不詳)寫來的。
殷世宏這個人我不是很了解,但名字有點熟悉;他是去年62班補習生,因預考時語文在全縣拿第一而小有名氣。
他比較偏科,高考總分欠幾分沒上線,但得到州電大的一個代培指標。
在給湯卓的信中,殷世宏說他寫了一篇散文《寄遠》,因擔心內容比較敏感,所以請湯卓幫忙把一下關,免得寄出去發表了會引起爭議。
我知道湯卓給我看信的目的,他是想告訴我他交的朋友很有才華和本事,無形中也抬高一下自己。
盡管我不能點破,但好奇心還是被釣起了。
因為信和散文是分開的,所以我厚著臉皮求湯卓拿出來給我欣賞;湯卓說殷世宏交待他保密不要給別人看,以免引起麻煩。
我說我暗地裏很快看完就退還,畢竟是好朋友,湯卓經不起我三番五次地懇求,便從課桌的書包裏取出文章遞給我。
我細細品讀,大致內容是以第一人稱的“我”為引子,講述“我”在高考學習期間,因為相戀的一個名叫“寄遠”的女生病休回家而遭受的情感煎熬。
二個月後這個女生在同病魔的抗爭中不幸離世,“我”得知消息更是悲痛欲絕,隻能用筆端對過往感情發展脈絡進行追憶和思念。
難怪殷世宏有所顧忌,文章觸及到早戀的話題。
我把文章退還湯卓時順帶點評了一下,說文字比較優美,也有動人之處,但有些字句不大通順,格調有待商榷。
湯卓聽完,硬生生地塞給我一句話:“看來你還不懂文學!”
我不懂文學嗎?從初中起我就愛看課外書,到了高中更加癡迷,所以才導致總成績從剛入學時的第一梯隊掉下來。
我覺得我和殷世宏有相似之處,平常都酷愛文學,都補習了一年;隻不過他付諸了行動開始寫作投稿,而我卻一直在醞釀。
唉!思前想後,還是暫時打消文學創作的念頭,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高考還是第一位的!
(1985)十月十六號星期三陰
因為手頭緊,哪怕隔三差五地睡過頭,我也一再壓製住購買鬧鍾的念頭;直到今天加上一條買了鬧鍾後還能按時起床跑步鍛煉的補充理由,才最後下定了決心。
中午放學回來,我直接到Z府大門旁邊的百貨商店選購了最便宜的一款鬧鍾。
上緊發條後,不緊不慢的嘀嗒、嘀嗒聲響了起來,我與新夥伴的互動正式開始了!
(1985)十月十七號星期四陰
奇了怪了,定時5:30的鬧鍾還沒有響,我卻先醒了。
透過窗戶,深邃的天空中已經影影綽綽地泛出白色的微光,薄霧裏,還能依稀看見院中那顆大梨樹伸展於空中的枝條上隨風搖曳的枯殘葉。
我索性爬起來,朦朦朧朧中穿好了衣服鞋子,然後打開房門跑出Z府大院,匯入大街上晨跑的人群。
半年多沒有這麽高強度的運動了,跑過武水大橋後就已經氣喘籲籲,腳步也明顯慢了下來。
我的目標本來是跑到三裏外的磚瓦廠返回,可實在是力不從心,隻好打道回府;再準確一點,是走回來的。
在Z府大門口,問一個從大院出來的低年級學生時間,他看了一下手表告訴我將近6:50了。
我趕緊回到房間把鬧鍾一看,才5:50,難怪沒有響起來,原來是少撥了一個小時,差點又要誤事,看來和新夥伴還要磨合磨合。
收到四哥來信,說他就要退伍了。
我一陣悲哀,原以為他寫了那麽多的前線通訊報道,可以倚重才幹而留在部隊發展,不料還是要回來扛鋤頭,如此想來,通過從軍跳出農門也並非易事。
另外,抽時間分別給省稅校的楊勝強(現就職**縣稅務局)、蔣先忠(參加工作第三年因貪汙稅款被開除)兩個原59班老同學回了信。
(1985)十月十八號星期五陰
一種好的生活和學習習慣要想堅持下去,那得需要多麽頑強的意誌和毅力呀!
目前我暫時還能夠做到睡意朦朦中強睜雙眼撐到11點半;鬧鍾一響就從暖和的被窩裏爬起來去晨跑;經過書店瀏覽一眼新書而洇回口水。
同時,我也放棄堅持了一陣的冷水浴;因為水開始變涼,必須天天洗,而天天洗又實在太麻煩,相隔幾天就難以適應了。
這事我還曾經向三哥做過保證,就讓他下次回來笑話我算了!
(1985)十月十九號星期六陰
連續的陰天,烏雲仿佛就在頭頂上翻滾;薄霧籠罩著天地,蕭瑟的秋風輕吼著卷掃街上的枯葉碎物。
這樣的鬼天氣裏,我拖著因剛剛開始晨跑而如灌了鉛似的雙腿,一天三四次往來於學校與住處之間。
枯燥單調的補習生活,也因寒氣漸起而變得沉重;更為沉重的是放學時,張老師把我們這些複讀生不留情麵地批評了一通,說我們過於散漫和懶惰,如果不加以改進,再複讀幾年也白搭。
放學後,按照上午的約定,班上的複讀生與應屆生進行一場籃球賽。
我們帶著滿肚子的怨氣,毫不手軟,以大比分恨恨地教訓了他們,順勢把平常應屆生瞧不起我們補習生的氣也出了一大半。
球賽結束,我拖著有點酸麻且略帶疼痛的雙腳,少有的與一起打球的兩個住在河對麵的應屆生搭伴回去。
到了Z府大門,我有些得意地說:“我到了,你們慢走!”
他倆一楞,其中一個馬上露出羨慕的神情說:“哎呀,大機關!”
聽到這句話,我的腳步居然變得輕盈,胸脯也往高了挺,虛榮心象吸食了鴉片那般夢幻。
但到了房間一冷靜下來,身上的“農村戶口”、“複讀生”、“四等殘廢”等等標簽,讓惶恐不安和前途的迷茫情緒,又如潮水般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