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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父親複活

  (1985)十月五號星期六晴


  請假第二天,我耐心坐在房間看著父親的檔案,也更加深入地了解了過去沒有任何印象的父親詳細生平。


  按照父親的記錄,經過幾代人的勤儉持家,1940年前家裏條件還是不錯的,所以父親能夠在七歲時就進入私塾讀書。


  後麵家庭兩次遭遇土匪搶劫和綁票,才導致家道敗落,父親高小畢業後無力繼續深造,於是便選擇留校當代課老師。


  但父親的代課生涯隻有半個學期就被地主家庭的另一個人憑關係頂替了,於是,父親又由一個親戚介紹,自備二石穀到本縣達嵐坳偽鄉公所做臨時工。


  在鄉公所,父親一直打雜,負責煮飯、燒開水,偶爾還幫忙抄寫一下公文。


  父親因為做事比較勤勉,懂文化,尤其寫得一手好字,所以又在1946年被調到解放岩當鄉長的張治平叫了過去當戶籍員。


  1946底年張治平到浦市任警察第一分隊長,父親一道跟隨當上文書。


  因為文書沒有編製和工資,所以父親在1947年用半個銀元入股了張治平的桐油店做生意。


  1948年四月間,LX偽縣Z府招臨時工參與全縣土地複丈工作,父親應聘上了,並被分到良家潭、解放岩兩個鄉。


  1949年湘西事變,徐漢章匪首打開LX要捉張治平,張治平把警察隊由LX拖回合水老家,父親怕受連累,也逃了回去。


  1950年家鄉解放後,父親在農委會任書記半年,直接參加了反霸、減租減息、剿匪、擠槍等各項工作。


  1951年父親離開農會參加了教育工作,在橫坡一小教書。


  1955年父親被組織調到湘西民二師茶洞輪訓一年,回來後繼續在橫坡一小工作。


  後來,父親還去過永興場、踏虎等鄉鎮教書,直至1967年因長期操勞而早逝,真是短暫而坎坷的一生。


  (1985)十月六號星期日晴


  晚自習前,湯卓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調轉頭,他告訴我今天必須交資料費。


  他說昨晚在班上宿舍,一個複讀生發牢騷說資料費逼得他一天隻敢吃兩餐來省錢,如果再不夠就把短褲子也賣掉。


  另一室友戲謔他的短褲裏盡是地圖印記,洗不幹淨,值不了幾個錢。


  那個複讀生接過話說短褲子賣了還是湊不齊就不交,未必不交資料費還會開除人等等。


  張老師正好在那個時候來查鋪,全聽到了,不僅斥責複讀生說怪話,還當場下最後通牒宣布今天必須交齊,否則不準上課。


  唉,白忙活了兩天,不得已交了算了。


  第二節晚自習課,一直等到班主任走了,才忙給部隊的四哥寫了一封信。


  (1985)十月七號星期一晴


  上體育的龍老師病愈後回歸,一直用來自習的體育課開始重啟。


  去年在我們59班的複讀生都不用去上體育課,而如今的67班,張老師要求我們複讀生必須上。


  我比較矮,上體育課一排隊,就總是站在前排,渾身不自在,像無數的芒刺在背上作怪。


  我的心裏還隱隱約約有一種抵製管束的潛意識,渴望有更多自行安排學習和生活的時間。


  龍老師說今天不準穿拖鞋跑步,要不就赤腳跑;我下意識地把褲腳往下拉了拉,遮住自己的拖鞋。


  天氣漸漸冷了起來,操場的地麵又布滿細石子,赤腳跑不僅不舒服,還會鬧出笑話在同學麵前出醜。


  我開始暗暗發急,得拿一個主意應對;正在思考,更糟糕的事發生了,龍老師說分組跑。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靈機一動,乘人多,充分發揮自己人小的優勢,穿梭於總是跑好了的那一組,一直混到下課才鬆了一口氣。


  下午課外活動,張老師講了一通“加強精神文明建設,加強紀律以及自由與紀律的關係”等等論述,大部分同學都半聽半看書,也許這個年齡的青年人已經聽不進這種空洞的說教。


  放學以後,我和楊小華同一段路回去,才知道為什麽今天張老師心血來潮講大道理的原因。


  昨晚自習,楊小華和戴濟誌兩人一起出去解手;由於兩人經常這樣子,引起坐班的張老師注意。


  他倆出去以後,張老師就對同學們說,經常這樣子地成雙成對出入,實在值得研究。


  於是他也跟了出去,果然發現他倆在外麵一顆大楊樹下麵講小話。


  張老師把兩人分別叫到辦公室進行訓誡,戴濟誌一聲不響聽完了。


  輪到楊小華,張老師還沒開口,楊小華就把平常要我們複讀生上體育課、交資料費、星期天補課等等沒有自由和活動空間的牢騷全發了出來,嗆得張老師目瞪口呆,所以才有了今天下午的理論思想教育。


  我問楊小華從哪裏弄的豹子膽吃,他得意地說他要考幹去了。


  (1985)十月八號星期二晴


  第一節晚自習,班主任張老師到教室說了一件事,就是學校接到州裏通知,凡是高二以後轉過來的湘西州外戶口學生,不享受少數民族地區降低分數線的待遇。


  張老師的話還未說完,幾個從相鄰的沅陵、CX縣來的複讀生就都紅著臉低下了頭。


  張老師要求我們大家不要饑笑和說風涼話,在他們還沒有辦理好轉學,並且繼續在這裏學習期間,依舊是班上的一員。


  外籍學生轉了回去,我們相應就少了競爭對手;於我們而言,的確是一件好事,但對他們來說,就痛苦和狼狽了。


  他們的父母打通了多少關節才把子女轉到我們這裏,現在卻出師未捷,铩羽而歸,心裏的難受滋味可想而知。


  (1985)十月九號星期三晴


  中午失眠,我的整個大腦昏昏沉沉,就像喝了二兩酒,以致於下午的數學小考,感覺很不好。


  放學回來,我整理了淩亂不堪的房間內務,省得三哥回來又罵我,況且我還要在這裏住大半年,直到高考結束。


  補習前我一直是住在學校集體宿舍,好處是同學們在一起有趣,可以互幫互助;弊端就是不自由,班主任經常查鋪。


  補習後住在三哥這裏,有一點個人的空間,還可以搭餐Z府食堂,比學校夥食好一點。


  晚飯後我走出Z府大門,看到很多人在圍觀張貼的一張公告,內容是有關招幹的。


  我擠進去瞄了兩眼,招幹對象主要麵向城鎮待業青年,沒我們農村人的份;而且體檢中有一條“不準有畸形”的規定,完全擊中了我的軟肋。


  打小我的兩條膝關節內側就對稱地凸出一塊骨頭,對正常的走路跑跳都沒有任何影響,關鍵是有別於旁人,不大雅觀。


  因為怕被恥笑,所以我從初中開始就格外注意這一隱私,再熱的天也穿長褲遮掩。


  還是把希望寄托在高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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