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冊
寧無歆就像是被當場抓住的小偷，明明想要逃跑，可是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住了，一動也沒法動。
腳步聲一點一點的朝她靠近，寧無歆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忍不住輕輕顫抖。
可是傅翟聲卻沒有繼續問，仿佛遺忘了這個問題。
傅翟聲好像在她麵前蹲下，打開了什麽東西，淡淡的藥劑味，在鼻尖縈繞開來。
一根棉簽沾著冰涼的藥水，落在寧無歆的臉上。
寧無歆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別動。”傅翟聲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淡漠又涼薄。
寧無歆的心髒卻悄然失了控。
棉簽一下一下的輕輕的在她臉頰上擦過，輕柔的像是在嗬護什麽極珍貴的寶物。
寧無歆頓時身體僵直，不敢動彈，可是心裏卻仿佛揣了一直上躥下跳的兔子。
阿聲哥哥……生氣了嗎？
可是為什麽阿聲哥哥要給她上藥呢？
阿聲哥哥是不是心裏也有一絲舍不得她，所以也再挽留她，哪怕隻有一絲？
亂七八糟的想法不停地在腦海裏來回顛轉，寧無歆甚至沒有注意到傅翟聲上完了藥，把藥箱蓋起來的聲音。
傅翟聲看著寧無歆失神的模樣，指尖的棉簽不知何時斷成了兩截，他忽然伸手掐住了寧無歆的下顎，力道之大像是要掐碎她的骨頭。
“寧無歆，你的愛還真是廉價又自私到讓人作嘔。”
“想愛的時候，用視角膜逼來逼我娶你，不想愛了，就說離婚就離婚，你有想過死去的江以秋，想過為你辦世紀婚禮的傅家嗎？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
傅翟聲近乎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話，猶如魔鬼的宣判。
恐懼從腳趾一直蔓延到頭皮，寧無歆忍不住顫抖。
她想說其實不是她逼迫江以秋換的婚姻，是江以秋跪在她麵前苦苦哀求。
她想說她從來就沒有奢望過什麽世紀婚禮，她想要的自始至終不過一個他而已。
可是她說不出口。
因為傅翟聲已經給她的愛判了死刑。
傅翟聲的話像是一把利刃，傷的寧無歆體無完膚，她虔誠的捧著一顆心，跪在傅翟聲的眼前，隻想求他看一眼。
可他把她的心踩在了腳下，一邊踩，一邊譏諷：寧無歆，你的愛還真是廉價又自私到令人作嘔。
傅翟聲看著寧無歆瞬間紅了的眼眶，單手扣住了她的腦袋，將她拉到眼前，側開腦袋，貼著她的耳邊說道。
“寧無歆，你休想逃離我，跟我結婚是你自己選的，就算死你也是我傅家的人。”
冰冷的話像是撒旦的宣判，寧無歆無力反抗。
沒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從選擇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沒有退路了。
傅翟聲走了。
寧無歆坐在空落落的房間裏，突然覺得有點冷。
這種冷是從心底蔓延到全身的，哪怕在陽光下，也沒法暖化半分。
蘇婉芸本來想上來看看寧無歆，結果聽到了他們全部的對話。
傅翟聲出來的時候，看到蘇婉芸，腳步一頓，可是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停留。
蘇婉芸看著傅翟聲高大的背影，眸光複雜。
敲了敲門，蘇婉芸走到了寧無歆的旁邊，在軟塌旁坐下。
“阿寧，你真的想好了，你真的要離婚嗎？”蘇婉芸聲音很溫柔，像是怕驚擾了寧無歆。
寧無歆聞言一愣，嘴巴張了張，像是想說什麽，最後卻揪著手指，垂下頭，小聲的囁喏：“對不起，傅姨。”
阿聲哥哥說的沒有錯，傅家舉辦的那場世紀婚禮，沒有了新郎已經是全城熱議的話題，而她差點在婚禮上流產也引起了軒然大波，要是結婚不到一個月，再爆出離婚的消息，傅家就會徹底淪為全城的笑柄。
傅家沒有做錯什麽，傅姨沒有做錯什麽，她的任性，不該讓傅家買單。
“傻孩子，你不用說對不起，你一直一直就是傅姨的驕傲，傅姨從來就不希望你身上背著太重的枷鎖，傅姨隻希望你能幸福，阿聲是個好孩子，他隻是還沒有發現你的好，不管你離婚還是不離婚，傅姨都會支持你，但是傅姨希望你能想明白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蘇婉芸溫柔的嗓音讓寧無歆眼眶一紅，眼淚抑製不住的滾落。
寧無歆喉嚨發酸：“傅姨……”
蘇婉芸摸了摸寧無歆毛茸茸的腦袋，笑了笑，“好了，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
“說到小時候，傅姨記得你有一段時間很愛拍照，處處給人拍照片，就連司機傭人都拍了不少，可就是不給阿聲拍，當時阿聲還說你小小年紀就學會看菜下碟了，可誰也沒想到，原來你拍別人就是為了練手，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蘇婉芸笑了笑，從櫃子裏拿出了相冊，抽出了一張放在寧無歆的手心。
寧無歆看不見，可是在接觸到照片的一瞬間，似乎照片原本的樣子，就躍然在她的腦海裏。
她記得那時候她才十七歲，因為喜歡畫畫，自然而然的就迷上了攝影。
傅翟聲得知，立刻送了她一台單反。
專業級的單反並不容易操作，各種長短焦距鏡頭的使用都是學問，所以寧無歆每天背著單反，不停地給人拍照片、送照片。
傅翟聲見她天天像隻花蝴蝶似的飛來飛去給人拍照，就問她為什麽不給他拍，可哪怕威逼利誘，寧無歆還是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直到傅翟聲生日的那天，寧無歆才給傅翟聲拍了第一張照片，作為生日禮物。
那是傅翟聲工作完之後的樣子，倚著窗台，穿著高級定製的白襯衫，領帶已經解開，扣子零星的散落，露出了精致的鎖骨，袖子挽到肘部，修長的指尖夾著煙。
背景是滿天星辰，五官俊美如斯，眼睛裏是看到她偷拍之後漾起的笑意，眉眼入星河，卻比星辰更好看。
當時拍下那張照片，寧無歆的心跳快的像是做了賊。
她無比慶幸自己多日來的練習沒有白費，才能拍下傅翟聲這性感的要命的瞬間。
寧無歆捏著照片，記憶像是一顆子彈，直穿胸膛。
她忘不掉，怎麽可能忘得掉？
那是她平淡無奇的生命裏，最耀眼的那一顆星辰，她追逐了整整十三年的星河璀璨，這種追逐，早已經成了本能。
“阿寧，這場婚姻是你用自己的眼睛換來的，你吃了那麽多苦，才和阿聲走到一起，你真的舍得放棄嗎？”
蘇婉芸勸說的手段從來高明，兵不血刃就能瓦解寧無歆的防線。
寧無歆抱緊了相冊，這一本相冊是她專門為傅翟聲拍的，整整一本，記錄了她的阿聲哥哥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這是她的寶藏，以前是，以後也是。
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從來就不是放下。
寧無歆舍不得傅翟聲，全世界都知道，她怎麽可能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