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分
寧無歆在病房躺了幾天，腹部隱隱作痛的感覺便慢慢消失了，仿佛是肚子裏的寶寶經過了這一次的曆練，早早懂得了媽媽的不容易。
“少夫人，你要常出來曬曬太陽，這樣對你的病情恢複有好處。”
蘇婉芸這幾天忙，便讓文媽來照看著寧無歆。
“謝謝文媽。”寧無歆朝文媽笑了笑。
文媽看著寧無歆還有幾分蒼白的，巴掌大的小臉，心裏有些複雜。
小荷被趕出傅家，文媽當然舍不得，畢竟是唯一的女兒，但是寧無歆同樣是她看著長大的，而且這一次小荷做的事實在是太過分了，差點害了寧無歆的命，就算她是小荷的媽，也開不了口求情。
“文媽，你先去忙吧，我吹會兒風。”
寧無歆現在不用輪椅也能走動了，她坐在醫院的草坪上，溫暖的陽光落在身上很舒服，寧無歆忍不住哼起歌來。
自從上次去了酒吧之後，寧無歆就開始迷戀上音樂了。
寧無歆正哼著，忽然，有吉他的樂聲傳進了她的耳朵，竟然是在幫她伴奏，寧無歆頓時像是受驚的小鹿，歌聲戛然而止。
“你唱得很好聽。”
吉他聲也跟著停了，一個有些沙啞又帶著清冷的女聲傳來。
直白的誇讚讓寧無歆忍不住耳根發紅，“謝謝。”
“我叫溫泠，無言樂隊的吉他手兼臨時主唱。”
穿著病號服的女孩，留著利落的及肩短發，發尾是孔雀藍的挑染，五官淩厲美豔，看上去卻過分冷漠，眉毛是斷眉，長相是鋒利的漂亮，看上去很難接觸。
溫泠盯著寧無歆看了有一會兒了，她很喜歡寧無歆的聲線，不像一般的女聲軟綿綿的沒有力量，可是發音時尾音微微勾起，有種撩人的蠱惑。
“我們樂隊還缺一個主唱，你有興趣嗎？”
寧無歆有些訝異，“你看上我哪一點了？”
溫泠挑眉，“每一點？”
寧無歆從來沒有碰到過像溫泠這樣的女孩兒，隨性灑脫，讓人羨慕，兩人聊了很久，等文媽來接寧無歆的時候，兩人已經成了好朋友。
“加個微信吧，下次有事我好找你。”溫泠掏出手機。
寧無歆卻沒有動，有些窘迫指了指眼睛，“我沒有手機，不太方便。”
溫泠這才想起寧無歆視力不便，她頓了頓，又說道，“沒關係，下次來的時候我給你帶一部盲人專用的手機，到時候教你用，你什麽時候出院？”
“這周末。”寧無歆朝溫泠笑了笑，心底有些溫暖，這是第一個不嫌棄她是瞎子，還願意跟她做朋友的人。
“那我先走了。”溫泠伸手揉了把寧無歆的頭發，一本滿足的眯了眯眼。
寧無歆頭發長了不少，她頭發很細，摸起來毛茸茸的，像擼了一隻小奶貓。
“再揉我頭發，我真的會撓你的。”
寧無歆故意做出奶凶奶凶的樣子。
溫泠一時手癢，又掐了一把小臉，逃之夭夭。
寧無歆捧著臉無奈地笑了笑。
文媽攙扶著寧無歆回病房，剛出電梯，到走廊上，忽然一道身影就撲過來抱住了寧無歆的腿。
寧無歆躲不開，不悅的皺起眉頭。
“少夫人，我真的是為了你好才會給你吃那種藥的，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從小在傅家長大，除了傅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少夫人我求你了，你饒了我這一次好不好？”
小荷抱著寧無歆的腿，聲嘶力竭的哀嚎，滿臉淚痕的樣子，頓時讓來來往往的病人和醫生護士都停住了腳步。
“小荷，你還不快站起來，你要丟人現眼到什麽時候？”
文媽沒想到小荷竟然會這麽做，頓時出聲嗬止。
可是小荷非但不停，反而哭得更大聲了，“少夫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你罵我吧，可是我媽已經老了，我這麽一走，將來就沒法在我媽跟前盡孝了，求求你了，讓我留在傅家吧。”
小荷本就長得柔弱，這一哭纖盈帶雨，頓時讓圍觀的人都忍不住心生同情，就連文媽都不忍心趕小荷走了。
“這位小姐，你看她這麽可憐，有什麽錯是不能原諒的呢，要不還是算了吧……”
“就是，你看這人真是鐵石心腸，難怪會瞎，人家都這麽可憐了，她還冷著一張臉。”
見寧無歆冷著一張臉無動於衷，周圍的人便開始高高在上的勸說、指責，卻沒有一個人問過寧無歆為什麽不肯原諒。
“小荷，Y藥物真的是為了我好才讓我吃的嗎？”
“婚禮上絆我的那隻腳，你知道是誰的嗎？”
“你真的是知錯了，為了文媽才肯認錯的嗎？”
寧無歆平靜的開口，可聲音卻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其實那天婚禮上，寧無歆清清楚楚的記得有人絆了她一腳，她才會從台階上滾下來，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小荷。
但是小荷當時已經被蘇婉芸趕出了傅家，寧無歆無意死咬著不放，可小荷現在故意在走廊上嘩眾取寵，又挑著文媽在場的時候，無非就是想道德綁架她罷了，招數低劣，卻讓人惡心至極。
寧無歆咄咄逼人的質問，讓小荷懵了，連假哭都忘了。
小荷猛然想起寧無歆甩她的那個巴掌，還有她那句警告，她莫名的打了個寒顫，心底隱隱發毛。
“我……”小荷咽了一口唾沫，剛剛還嚎啕大哭的人，現在卻像喉嚨裏塞了炭火，竟然一個問題也回答不上來。
可就在小荷想咬牙放棄的時候，寧無歆卻鬆口了。
“我可以讓你回傅家，但你以後不得踏進傅宅半步，記住，這是看在文媽的麵子上，下一次，沒有任何人的麵子能保你，你好自為之。”
說完寧無歆就掙脫了文媽的手，自己摸索著朝病房走去。
她不是聖人，能原諒無底線傷害她的人。
可是文媽從小到大一直對寧無歆照顧有加，寧無歆不忍心傷了文媽的心。
讓小荷去負責傅家外宅的苦活累活已經是她容忍的極限。
文媽手足無措的跟在寧無歆的身後，低聲抱歉：“對不起少夫人，都怪我沒教好她。”
“不關你的事，文媽，你不用自責。”寧無歆搖了搖頭，閉眼假寐，不再說話。
情分從來都是最昂貴的消耗品。
文媽看著寧無歆的背影，歎了一口氣，抹了抹眼角的淚花，走出病房。
小荷沒想到寧無歆竟然讓她去做苦力，她從小長在傅家，雖說是傭人，但是生活比一般小看人家的孩子過得還要好得多，哪裏幹過什麽苦力？
寧無歆這就是公報私仇，這個賤人，她都這樣求了，寧無歆居然一點麵子也不給，虧她媽還天天把寧無歆掛在嘴邊。
小荷撇撇嘴，正想走。
文媽卻喊住了她：“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怎麽能這麽不知羞恥，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小荷氣憤，嗤笑，“是，我是不如你家少夫人好，你有本事讓她做你女兒啊，當別人家的狗還當出優越感了，你還要不要臉？”
文媽錯愕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竟然說她是狗……
“啪——”
文媽揚起手掌，第一次打了這個從小寵到大的女兒，“你真的瘋了，你給我清醒一點！”
小荷捂著臉，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打我？你竟然為了一個賤人打我？！”
文媽手指顫抖，可是又氣得心堵，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小荷轉身跑開，眼底是深深的屈辱和不甘，她捏緊了拳頭，滿心怨恨。
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再也不做別人家的狗！
寧無歆……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