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胳膊肘向外拐
父親的病房裏已經亂成一團糟了，楚蕭聞帶領著一群醫生將父親團團包圍，一旁護士進進出出跑得飛快。
“用心髒震顫儀，調節電量，快！”楚蕭聞冷靜的下達命令，臉上已經全都是汗了。
護士聞言趕緊拿著儀器，遞到楚蕭聞手邊，楚蕭聞摁著儀器，一下一下地按壓著寧父的心髒，寧父隨著儀器一下一下地顫動。
寧無歆不敢上前去打擾，隻能捂著嘴，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傅翟聲什麽都幫不了，隻能堅定地站在寧無歆的背後，牢牢地護著她，以免她因為傷心過度，脫力倒下。
爸，你一定要好起來，你還沒有見過你的外孫，求求你了，醒來吧，不要離開我。
寧無歆在心底一句又一句的默念。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禱起了作用，
就在此時，寧父突然一下睜開了眼睛。
眾人都嚇了一跳，而更讓人震驚的是，隨著寧父的蘇醒，他的心率慢慢地恢複了，血壓也漸漸恢複了穩定。
楚蕭聞立刻拿出手電筒，檢查了一下寧父的瞳孔，又伸出手來在寧父麵前比劃。
寧無歆看著這一幕，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又期待又害怕。
直到寧父用眨眼的方式，神誌清楚地表達出了楚蕭聞所比劃的數字，寧無歆才陡然鬆了一口氣，繃緊的神經突然間鬆開，讓她整個人腿一軟。
傅翟聲立刻攙扶住了她，趕緊把她扶到了寧父的身邊。
“爸——”
寧無歆握著寧父的手，飽含想念的喊到，她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見過睜開眼的父親了，她都已經長大了，可父親才剛剛醒來。
寧明生聽到聲音，緩緩躺了十幾年的肌肉根本動不了，他隻能盡力挪動眼球，去看寧無歆。
寧無歆見狀趕緊抹了抹眼淚，站起身，讓寧明生能夠比較容易看到她。
寧明生看到寧無歆的第一眼，眼眶就紅了，無法說話的嗓音，激動地發出了沙啞的喊叫。
寧無歆連忙附耳去聽，就聽到寧父嗓子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仔細分辨，竟是在喊，“漁兒……”
聽清楚父親的喊叫，寧無歆愣了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長得跟母親很像，父親應該是把她認成了母親，父親錯過了太多她成長的細節，所以才會認錯。
可是寧無歆無法在父親剛醒來的時候就告訴父親，母親早在當年的車禍就已經去世了。
不過，讓寧無歆意外的事，她還沒想到應該怎麽說，父親眼睛裏就劃過一絲傷感，然後對著她搖了搖頭，沙啞的嗓音緩緩道，“你不是小漁，小漁已經走了。”
說著，寧明生眼睛裏的光就漸漸暗淡了。
寧無歆害怕寧明生失去求生的意誌，較忙著急地說道，“爸爸，我是小歆啊，我是你和媽媽的孩子，小歆，你還記得嗎？”
聽到寧無歆的話，寧明生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睛裏緩緩又燃起了一絲光亮，他又艱難的重複寧無歆的名字，“小……歆，小歆……”
“爸爸，你要堅持下去，我已經知道母親的死是另有凶手了，所以你要趕緊好起來，跟我們一起追查殺死母親的凶手是誰。”
聽到寧無歆的話，寧明生下次變得激動起來，他肌肉無力的雙手，竟然一下子猛地抓緊了寧無歆，力道之大，竟是讓寧無歆都感覺到了一絲疼痛。
寧明生看著寧無歆像是要說什麽，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說，突然又昏迷了過去。
寧無歆嚇了一跳，趕緊讓楚蕭聞來看看情況，楚蕭聞仔細檢查過後，才溫和地望著江以秋。
“別擔心，伯父已經沒事了，他現在就是剛剛醒來，精力不濟，再加上情緒激動，一會兒清醒了就好了，不過伯父躺了那麽久，身體的肌肉基本都退化了，所以這段時間你還得幫助他好好做康複運動才行。”
寧無歆點了點頭，便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寧父，心中五味雜陳，寧父一躺就是那麽多年，現在看上去和年輕的時候差不了多少，看上去一點也不老，更像是她的哥哥，而不是她的爸爸。
不過寧無歆永遠記得記憶中，父親寬厚的肩膀，和給她的滿滿的安全感。
寧無歆替寧父掖好被角，才拉著傅翟聲轉身出去，盡管她現在留在醫院，其實什麽也做不了，可是寧無歆還是在病房門外的長椅上麵等著。
仿佛隻要在父親在的地方就覺得心安。
“阿聲哥哥，我的爸爸醒了，以後我又有爸爸了。”寧無歆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才笑出了聲，眉眼彎彎仿佛兩道明媚的彩虹。
傅翟聲看著心底一軟，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長發，“嗯，咱爸醒了，以後咱們一起孝敬他。”
到了傍晚的時候，寧明生才慢慢地清醒過來，寧無歆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好克化的粥，放涼了一點一點的喂給寧明生吃。
寧明生似乎比之前清醒的時候意識更加清晰了，他溫柔又寵愛的看著寧無歆，心底也頗多感慨，這幾年來，他也不是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的，寧無歆向他傾訴的事情，
他或多或少都記得一些，隻是在他心裏，寧無歆還是當初八九歲眨巴著兩隻大眼睛的小姑娘，可沒想到竟然寧無歆一晃都已經長這麽大了。
甚至已經是孩子的媽媽了。
將養了兩天，寧明生已經恢複了不少，至少認人的能力已經完全恢複，寧無歆也把家裏人都跟寧明生鄭重地介紹了一遍，也告訴了寧明生，當初的所有事情。
聽完之後，寧明生沉默了很久，對著窗戶坐了整整一個下午，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時間饒過了他的軀體，卻沒有饒過他的靈魂。
他內心的孤寂，遠比他這個年齡的很多人更沉寂，他心裏的傷痛，可能往後餘生都無法再愈合。
但是，他醒了之後，就不能在繼續沉湎在過去的痛苦之中，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寧明生眸光內斂，想到多年前的車禍，他猛地捏緊了輪椅的扶手，眼底的墨色慢慢地洶湧。
寧無歆察覺到了父親的沉默，可她問了許多次，父親都不願意告訴她，那天在病房裏，讓他激動地再次昏厥過去的原因是什麽。
她知道父親有事情瞞著她。
可是父親不說，一定有他的道理，寧無歆不敢也不能催，隻能常常抱著念念來複健室看父親。
父親看到念念喜歡的不得了，聽念念喊外公，他歡喜地跟什麽似的，整天抱著念念不肯撒手，要不是醫生叮囑他手臂不能負累過重，恐怕他能讓念念一天都不著地。
念念也很喜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外公，因為外公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跟他的媽媽一樣溫柔。
不過對於傅翟聲，寧明生就沒有那麽容易接受了。
寧明生每次看到傅翟聲，就是涼涼地冷哼了一聲，當初傅翟聲小的時候，寧明生對他還是非常喜歡的，可現在就完全不同了。
一是因為，這個臭小子趁他沒有辦法起身的時候，就拱了他家水靈靈的白菜，問題是拱就拱了，自家女兒喜歡也沒辦法。
可在他的記憶裏麵，寧無歆總是跑到他床邊，哭訴，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寧無歆可以原諒傅翟聲，他可否替自家閨女記著呢。
二自然是因為傅翟聲的父親，傅仁澤，當初林若漁的死，一方麵是他的原因，他不該被怒氣衝昏了頭腦，另一方麵，也是傅仁澤的原因，寧明生始終自責，可他對傅仁澤也難以輕易釋懷。
雖然說不至於恨傅家人，可是寧明生打心底裏，也不一樣自己家的人再跟傅家人有任何牽扯了，可沒想到真是孽緣，他的女兒，竟然愛上了傅家的兒子。
每每想起這是，寧明生就對傅翟聲的臉色更差一些，指定是這個臭小子，仗著自己長的好看，趁他閨女不懂事的時候就下手了，這個渾蛋！
寧無歆看著寧明生對傅翟聲的怨氣，心裏忍不住對傅翟聲有些抱歉，又知道父親都是為了她好。
“爸，阿聲哥哥和傅伯伯真的不一樣，他對我真的很好，你看，這是阿聲哥哥給我的，傅家的所有財產，雖然錢不能代表什麽，但是如果不愛我的話，阿聲哥哥怎麽會願意把所有身家全部給我呢？”
寧無歆拿出股權轉讓書，遞給寧明生，忍不住幫傅翟聲說好話。
雖然方麵，傅叔叔和父母之間的事情，她不清楚也牽扯不清，可是她真的不想和阿聲哥哥分開，他們已經經曆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流了太多太多的眼淚，才終於在一起，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離開阿聲哥哥了。
寧明生拿過股權轉讓書翻了翻，確定傅翟聲竟然是真的把傅家所有財產都給了寧無歆之後，心底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麵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
傅家這小子他清楚，從小就和他爸爸一樣，是個又聰明又死性子的孩子，一旦認定了某個人，就一定會奮不顧身，不顧一切地去愛。
當初傅仁澤做出那檔子蠢事，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因為愛慘了林若漁，不敢打擾，隻能自己想辦法慰藉在黑暗中無法滿足的那顆心。
這樣的愛是狹窄而偏執的。
卻不能否認，這也是一種愛。
好在傅翟聲喜歡的正好是阿寧，而阿寧喜歡的也是傅翟聲，他相信，傅翟聲對阿寧是真的好。
但是寧明生看著自家水靈靈的白菜胳膊肘向外拐，實在是糟心的不能再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