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秋生與馬桂花的母子情
“快嘴嬸嬸！”
快嘴劉剛剛從縣城回來，身後便傳來甜甜的一聲。回過頭來，快嘴劉麵前卻站著一高一矮兩個陌生的男孩子。
快嘴劉似乎是從來沒見過這兩個孩子，她上到下的打量著他們：“娃娃，你是……”
“快嘴嬸嬸你不認得我了，我是秋生呀。”高一點的男孩說道。
“秋生？”這時快嘴劉一下子就認出了叫她快嘴嬸嬸的男孩子，她高興地叫起來：“哇，沒錯，嬸嬸認出你了，你是林大夫的兒子秋生！嬸嬸都四五年沒見到你，你都長這麽高了呀！”
以前快嘴劉每次見到秋生，她總要看一看秋生那雙小手，摸一摸秋生那副小臉蛋，因為在快嘴劉的心裏，她總是覺得秋生是阿霞大少奶奶的孩子。因為秋生那雙小手上的那十根手指細細的，長長的，跟阿霞大少奶奶那雙手上長著的那十根手指是一模一樣。秋生那副臉蛋，那眉毛，那眼睛，嘴角跟鼻梁簡直是跟秦山一個模子刻出來，現在快嘴劉似乎覺得秋生說話的口音都有點跟秦山小時候一個樣了。然而秋生卻是林大夫的兒子。但快嘴劉對秋生這孩子總是有著那麽一種親切感。她總想多看一看秋生那雙小手，摸一摸秋生那副小臉蛋。但是自從朱開送秋生回南邊山那邊以後一晃四五個年頭快嘴劉沒見到秋生，今天眼前的秋生變成了大孩子，而快嘴劉對秋生的感覺依然還是沒有改變，在她的心裏，秋生就是阿霞大少奶奶的孩子。
“快嘴嬸嬸，我的臉蛋是不是長得好帥呀？”秋生笑著問道。
“帥，四五年沒見到你你長成大孩子了。嬸嬸差點就認不出你了呢。”快嘴劉的眼光移到跟秋生身邊的男孩子：“這孩子是……”
“快嘴嬸嬸好，我叫小米。”秋生身邊的男孩子自我介紹道。
秋生笑著說：“快嘴嬸嬸，小米是我的好朋友。學校放假了，跟我到鄉下來玩。前幾天我們在爺爺奶奶那邊玩得好開心呢。”
“你們去看過爺爺奶奶了？”快嘴劉笑著問。
秋生樂嗬嗬的說：“是啊，放假以後我們就回去了。哦，快嘴嬸嬸，診所今天怎麽沒開門，我爸上哪去了？”
“你爸出診去了。”快嘴劉說道，“你呀跟小米到嬸嬸家玩吧，嬸嬸的灶頭上還蒸著紅薯芋頭呢。”
“真的呀？”秋生很開心的說，“快嘴嬸嬸，還要弄點醬油辣椒什麽的，那味道真好吃耶。”
“當然真的。跟快嘴嬸嬸回去吧，醬油辣椒都有。”
說過多少次了，自從快嘴劉第一次見到秋生這孩子的時候她就有那麽一種感覺，秋生是阿霞他們的孩子，可是事實卻不是這樣。是自己多想了？但是為什麽秋生的身上總是有著秦山的影子？這是為什麽？快嘴劉找過答案，試探過朱開，也去過南邊山那邊查過。結果秋生確實是林大夫的兒子。
四五年不見秋生，現在秋生突然站在她麵前，她更覺得她跟秋生有著道不明白的親切感。她問自己：“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快嘴劉把灶頭上的鍋扛下來，招呼秋生跟小米說：“你們趁熱吃吧，走了那麽遠的路，一定餓壞了，吃的時候沾點醬油啊。”
秋生也不客氣，對小米說：“吃吧，沾點醬油，很好吃的耶。”
快嘴劉坐在秋生跟小米對麵，看著他們津津有味的吃著。小米吃東西慢吞吞的，而秋生卻狼吞虎咽，一下子就吃了一大碗，吃得肚子飽飽的，然後用手抹了抹嘴，笑了笑。
看著秋生那開心的笑臉，快嘴劉眼前不妨又浮現出秦山小時候那開心的微笑。前麵說過，雖然秦山是大富人家的少爺，但是他最喜歡跟快嘴劉，阿霞，徐桂在一起玩。有一回，吃飯的時候，快嘴劉的嬸嬸說：“秦山大少爺，你也在這裏吃飯吧。”
快嘴劉她們家吃的是雜糧，以紅薯、芋頭作為主糧。把那些紅薯、芋頭蒸熟以後，去掉皮，然後沾上一點醬油或者辣椒水就吃起來了。
“你們就吃這些啊？”秦山有點驚訝，有點稀奇，這些東西算是飯？
快嘴劉說道：“很好吃的耶，秦山大少爺你不妨也吃一個，我沒哄你。”
秦山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個芋頭，去掉皮，也學著快嘴劉在碗裏沾點醬油，然後放到嘴裏。
“好吃嗎？”快嘴劉問道。
秦山叫了起來：“哇，好好吃耶！”
“好吃你就多吃點耶。”快嘴劉笑嘻嘻的說。
秦山也不客氣，一下子就吃了十幾個，吃得肚子飽飽的。
後來秦山去阿霞那裏，去徐桂那裏，他什麽都不吃，他就想吃紅薯，吃芋頭，沾點醬油，沾點辣椒水，吃個夠隱。
現在的秋生怎麽那麽像秦山小時候呢？快嘴劉心中又生疑了。
“快嘴嬸嬸，我想去看看桂花姨，不知她收工回來了沒有。”這時秋生說道。
快嘴劉楞了一下，歎口氣說：“你桂花姨不在家裏了，她去了一個地方。”
“去了什麽地方，遠嗎？快嘴嬸嬸你告訴我，我可以去找她的。”
停了片刻，快嘴劉才說：“你還是不要去找她，她不會見你的。”
“為什麽？”秋生的笑臉立刻沉下來了，他直直地望著快嘴劉。
快嘴劉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把馬桂花上尼姑庵的事告訴秋生。可是秋生已經從快嘴劉臉上的表情中察覺到他要見的桂花姨一定是發生什麽事了：“快嘴嬸嬸，你告訴我，桂花姨出什麽事了？”
看來想瞞也瞞不住秋生，秋生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就算是瞞得了初一也瞞不過十五，還是把馬桂花的事告訴秋生吧。於是停了片刻，快嘴劉低沉地說道：“你桂花姨上尼姑庵做了尼姑了。”
聽說馬桂花去做了尼姑，這事簡直像一聲驚雷把秋生驚呆了。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馬桂花怎麽可能去尼姑庵做了尼姑呢？但是快嘴嬸嬸不會騙他，也不會開這樣的玩笑。桂花姨幹麽要這樣做啊？他們不見的這兩年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想起之前在南邊山的那些日子裏，有桂花姨的關心、嗬護，他非常的開心非常的快樂，他深深地感受到母愛的溫暖，因為他把桂花姨當成是自己的母親了。有母親的孩子是多麽幸福的啊！他在城裏念書的時候，桂花姨還去城裏看過他兩次啊，每次桂花姨都叮囑他要好好的念書，以後像他的父親那樣做一個好醫生。他向桂花姨保證，一定不辜負桂花姨的期望，以後他長大了，能賺錢了，一定讓桂花姨過上好日子。當時桂花姨笑得好開心。可是現在的桂花姨.……
秋生的淚水劈裏啪啦的往下掉。
“秋生，別難過，你桂花姨……”
“快嘴嬸嬸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為什麽啊？為什麽桂花姨要去做尼姑啊？”
“秋生，你桂花姨……”
快嘴劉欲言又止，她不能把馬桂花為何上尼姑庵的原因告訴秋生，這對秋生來說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剛才說了，在南邊山的那段日子裏秋生跟馬桂花已經有了深厚的母子之情。他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他沒有得到過母愛，他把馬桂花視為自己的親生母親了。跟馬桂花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開心，他快樂，他真想叫馬桂花一聲：“媽媽！”
”我去找桂花姨！”秋生拔腿就往尼姑庵跑去。
“秋生！——”快嘴劉真後悔，自己怎麽把馬桂花上尼姑庵的事告訴秋生呢？
秋生一口氣跑到尼姑庵，見到削發為尼的馬桂花時他傻乎乎的了，淚水一串一串的掉在地上。
“秋……秋生！”馬桂花很吃驚，她想不到秋生會跑到尼姑庵來。
秋生一句話沒說咕嚕一下在馬桂花麵前跪了下去。
“快起來，我的孩子，你這是幹什麽呀？”馬桂花不知所措。
接下來讓馬桂花更想不到的是，秋生淚汪汪的望著她說道：“桂花媽媽，我們回去吧，我長大了我一定能養活你了。”
桂花媽媽這個稱呼讓馬桂花心裏顫抖。她不是他的桂花媽媽，他的媽媽是阿霞大少奶奶。但馬桂花不能把真像告訴秋生，因為說出來了就會給秋生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和災難。
她知道她在秋生心中的地位，秋生喜歡她，她也喜歡秋生，她真希望自己能做秋生的媽媽，可是她做不了，她沒有這樣的福氣，命運跟她開了個天大玩笑。這個天大玩笑不但騙了她，騙了秋生，也騙了西瓜灣所有的人。
“好孩子，快起來，我有話問你。”馬桂花扶起秋生，讓秋生坐下，自己也在秋生身邊坐下。她握著秋生那雙小手，望著秋生的眼睛：“你去城裏讀書放假了？”
秋生點下頭：“嗯。”
“回來去看過爺爺奶奶了嗎？”
秋生又點下頭：“嗯。”
“乖孩子，放假了知道去看爺爺奶奶，你爺爺奶奶沒有白疼你。爺爺奶奶都好嗎？”
“都好。”秋生回了一聲。
這時候秋生才明白，他問爺爺奶奶，他桂花姨來過沒有，爺爺奶奶說他桂花姨經常來看他們，哪曉得爺爺奶奶是不想讓他知道桂花姨削發為尼這件事。而桂花姨心裏卻一直都裝著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都好桂花姨就放心了。秋生啊，桂花姨問你，你真的把桂花姨當成自己的媽媽嗎？”
秋生點下頭：“嗯，桂花媽媽我們回去吧，我會一輩子孝順你的。”
馬桂花很激動，一下子抱緊秋生：“乖孩子，有你這句話桂花姨死也值了。”
“桂花媽媽你答應回去了？”秋生興奮。
馬桂花慢慢的鬆開手，然後望著秋生：“你把桂花姨當成自己的媽媽，你一定要聽桂花姨的話，你說是嗎？”
“嗯，我一定聽桂花媽媽的。”
“真的嗎？”
“真的！”秋生笑了，笑得很陽光。
這時馬桂花沒有接著說下去，她望著秋生那開心的笑臉，隔了很久一陣她才說道：“乖孩子，今天你能來看桂花姨，桂花姨已經很知足了，可是桂花姨不能跟你回去。”
“為什麽？” 秋生那陽光般的臉拉下來了：“你不要秋生了？”
“桂花姨怎麽不要秋生了呢？隻是桂花姨在這裏已經過習慣了。剛才你不是說，你一定會聽桂花姨的話嗎，你聽桂花姨的話你就趕緊回去。你爸工作很忙，除了坐診之外又要操心造鎮鬼塔的事，你千萬不要給他添麻煩，知道嗎？”
這時候快嘴劉跟小米走了進來：“是啊秋生，聽你桂花姨的，我們回去吧。你桂花姨說的沒錯，你爸的確很忙，他除了坐診之外又要操心鎮鬼塔的事情，你千萬不能給他添麻煩了。你看這樣好不好，如果你想桂花姨的時候，快嘴嬸嬸就陪你來看桂花姨，好嗎？”
小米拉下秋生的手：“秋生，林伯伯出診回來了。”
“是啊，”快嘴劉說，“你們父子倆已經好多年沒見麵了，你爸好想你的。”
馬桂花說道：“乖孩子，聽話，跟快嘴嬸嬸回去吧。不然桂花姨不高興了。”
林秋生嗚嗚的哭，淚水嘩嘩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