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天涯海角,唯望君安
我含著筷子,沒聽明白顧為止的話是什麽意思,問他,“什麽我們算了?什麽意思?”
顧為止擱下筷子,抽了紙巾擦嘴,然後雙手撐著桌子邊緣,定定地看著我說,“意思就是,到此為止,我放你走。”
他眼底的蒼涼,變成了冰冷和決絕。
我緩慢地拿下筷子,伸進碗裏,一點一點地挑著細細的銀絲麵,忽然心口堵得慌,好像一團棉花塞住了,有些呼吸不上來。
而後,大顆大顆的眼淚簌簌落下。
我煩死了現在的自己,除了默不作聲,竟然無計可施。
顧為止煩躁地從褲兜裏掏出一盒煙,又點了一根,“宋思明害死我爸和我妹妹,這筆賬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忘記,哪怕這些事情和你沒關係,但你是宋思明的女兒,這點改不了,我可以原諒你,但我不可能跟你繼續好下去。”
“隻要看到你,我就想起過去那些事情。既然當年你沒有背叛我,我也沒必要繼續折磨你,本來嘛,留你在身邊,就是為了好玩的。”顧為止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現在想想,我折騰你也差不多了。”
我低頭哭著,悄無聲息的,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顧為止的決定。
他見我不說話,也沉默了,抽完一根煙後,起身說,“我希望明晚我回來之前,你已經搬走了你所有東西。”
“以後,你被再出現在我麵前。”
“我們之間,到此為止。”
說完,顧為止走了。
我淚眼朦朧地攪動著碗裏的麵條,攪來攪去,一口沒吃,眼淚泡在麵裏,心裏頭是說不盡的悲涼和不舍。
而我,縱然有千百般的不舍得,也沒辦法開口讓顧為止留下。
我怎麽能要求他忘掉宋思明對顧家做的一切?
是啊,看到我,他內心該多煎熬?
愛上殺父仇人的女兒,這世間第一狗血的事情,落到他頭上,是多巧合?
我不敢開口叫他留下,一如我不敢開口問,這五年,他經曆了什麽。
一個身無分文的、頂著罵名遠走異國的男人,是怎麽在五年之內,爬到今天的位置的。
他的母親陳惠楨,對他做過什麽?
這些,我統統不敢問。
這一夜,我坐在餐廳裏,看著那碗麵涼透。
眼淚收幹後,我把碗筷洗了,廚房收拾了,然後上樓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說來奇怪,我來這棟別墅住了半年,來的時候是一隻行李箱,走的時候,不過多加了一隻手提袋。
我離開的時候是早晨。
站在客廳裏,我回想著在這裏和顧為止發生過的所有點滴——好的,壞的,折磨人的,痛不欲生的,依依不舍得,我統統都得留在這裏。
我什麽都帶不走。
我也不知道,我和顧為止,還否能再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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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了我給宋昭和金姨租的公寓裏。
金姨看到我帶著行李回來,忙問我發生了什麽,但我什麽都沒說,去了房間洗澡睡覺。
可我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顧為止。
到傍晚的時候,我昏昏沉沉醒來。
金姨來敲門,說有客來訪。
我換好衣服出去,見來人是聞舟,我心髒被提了起來,緊張地看著聞舟,“你怎麽來了?是不是……”
好沒出息的,我竟然想問聞舟,是不是顧為止叫他來接我回去。
“宋小姐,先生吩咐我來送些東西。”聞舟禮貌地說。
我的心又跌入穀底。
聞舟遞給我一張卡,“先生說,當年的事情他有許多誤會,這半年辛苦宋小姐,這卡裏的錢,當做是補償。”
“我不需要。”我說。
聞舟沒說什麽,把卡放在桌上,繼續道,“賀女士在明德的VIP病房,宋小姐可以隨時去探病,先生已經吩咐過了,賀女士以後的醫療費用,明德承擔,宋小姐不必擔心。”
我冷笑,“也是他的補償?”
聞舟點點頭。
“還有嗎?”我問。
“沒了。”聞舟對我頷首,“先生的話我都轉達完畢了,宋小姐,我先走了。”
說罷,聞舟抬腳離開。
我看著茶幾上的磁卡,滿心的悲愴,抓著卡片追出去,塞進聞舟懷裏,含著淚笑吟吟道,“勞煩你幫我轉交給他,就說……過去的半年,權當我給自己少女時代付出的感情畫上一個句號,不需要他補償什麽,日後……天涯海角,唯望君安。”
聞舟為難地看著我。
我啪地一下關了門。
關上門之後,我一點力氣都沒了……鬆開門把,我漸漸癱坐在地上,先是掩麵哭泣,隨後,嚎啕大哭。
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顧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