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章:步步為營
“姑奶奶?我的兒,你何時……何時生了這麽個大胖小子?先前為什麽沒有告訴姑母?”
既是姐弟,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和我父親兩地分離,一個去了梁國,一個去了晉國,一個進了宮,一個入了朝。這其中或許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也不得而知。不過,看她如今的神情,倒像是相信了圓子是我親生兒子,可見她是不知道我的年紀的。
“之前一直長在梁國,初到晉國,也不知會有什麽風霜雨雪,還是避忌些比較好。所以就沒帶圓子過來。如今既然打算久居建康,自然要帶了兒子一起來。如此還得多打擾姑母些時日,等到傾城找好了房子……。”
她白我一眼,在我手心打了一下,又道:“既然姑母還活著,你就沒有搬出去的這個理。就算是姑母那一天真的去了,總還有你表哥。一家人,他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聽了這話,我連忙拉著圓子跪下:“姑母壽考綿鴻,定能歡享百歲之後幾代同堂兒孫繞膝之樂。”
她又將我拉起來:“別總是跪來跪去的。對了,我還沒問你,這孩子的父親是誰?”
我想,此刻我的臉一定是煞白的,這個問題我真的沒想過,我從沒想到過有人會問起圓子的父親,我真想一了百了開口告訴她,這是你孫子。可是我不能,扶蘇的太子之位如履薄冰,如今若是冒出個私生子來,對他的江山大業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更何況,我需得借他的手,為聽琴報仇,為我報仇,為我身邊的人報仇。
“我知道你過去受了許多的苦難,我也知道過去那麽些年,你為了生存不得不依附誰。不過,既然孩子已經大了,姑母就當做你的過去是一張白紙,沒有任何瑕疵。隻要你日後安心呆在姑母身邊,姑母是一定會護著你的。”
她說的何其認真,何其誠懇。而我卻隻有點頭的份。
“君兒啊……過來!”她一臉慈愛的喚過圓子,親昵的摟著:“以後沒事就到這裏來陪姑奶奶說話,知道嗎?”
圓子點頭稱是。
姑母欲留了我和圓子用午飯,怎奈鹹池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我百轉千辭的硬是帶了圓子裏開。
出了漪瀾院,我的後背已經汗津津的了,圓子的父親……這個問題當真是讓我走的是步步為營,見招拆招。能走上皇貴妃這一步,是何等的精明,我生怕一不小心錯漏了玉七和行雲的事情,再給行雲帶來不必要的禍端。
“娘……娘……!”圓子喚道。
“……啊?”圓子的一聲娘將我從太虛幻境裏拉將出來,平日裏圓子總是喚我姑姑,如今這一聲娘叫得我真是不習慣,當即渾身打冷戰,問道:什麽事?“
走在回鹹池的路上,圓子沉悶的垂下頭,踢著路上的小石子,道:“沒什麽事。隻是覺得娘很辛苦,圓子……圓子有些心疼。”
我蹲下身來,對上圓子的那一汪大眼,微笑著道:“娘從來都不苦,君兒比娘苦多了……。君兒一定要記著,這裏不比我們自己家,無論什麽時候,言談舉止一定要小心謹慎,瞻前顧後,方得長久。”
圓子詫異的拉拉我的手,一雙大眼睛閃爍著流光:“可是姑奶奶說,這裏就是娘的家,就是圓子的家啊。”
家?
曉情樓。
刺史府。
無憂穀。
謫仙樓。
我完顏傾城哪還有家?
我站起身來,不斷地仰頭環視著,這裏四四方方的高牆,秦磚漢瓦的高閣,都不是我心裏那年少時的殘垣斷壁,那時候的日子雖然清苦,隻有我和母親相依為命但卻過得很快樂。
“圓子你要記著,這裏……”我指著頭上的一方天,看向他:“頭上的這一方天,從來都不是我們的家。”
“嗯!”圓子重重的點頭:“以後有娘在的地方才是君兒的家!”
這天晚上,我正在鹹池的後花園散步,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
“如此良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我無奈的翻個白眼,隻是散個步而已,這樣也能醋到他?
“你今天去了哪裏?晚飯的時候沒見你……。”
他的身形一震,勉強的幹笑兩聲:“沒什麽,隨便走走。”
“哦。”
他臉色鐵青的站在我麵前:“我一直都暗自埋怨自己,你的事情,是大是小,我什麽都不能為你做。如今,卻要你……。”
我連忙道:“這不怪你。這本來就該由我自己來做。聽琴也算是母親的半個女兒,我有這個責任和義務為他報仇。我們這些人,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也怪我當初太天真,以為那是一個可以托付的人。行雲,我從來都沒想過,我和他會走到這一步。那一日,在無憂穀,我和他兵戎相見,我真後悔當初沒有反轉劍鋒一劍殺了他!”
“城兒……。”行雲摟住我,在我耳邊輕輕呢喃:“我們要的逍遙自在,快意江湖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會有……。”
一直以來,行雲落得如此,都是我累了他,如果當初他沒有跟我走,雖然隻身一人,但或許已經過的非常自在快樂,不用跟著我,顛沛流離,今日不知明日事。
聽琴去世的那天,管家說,發現聽琴的地方是城西的亂石崗。
城西的亂石崗荒僻異常,平日裏根本不會有人踏足,而聽琴本該是在西街買綢緞,為何無緣無故會去了亂石崗,又為什麽會被人刺死在那裏。
太守之子被趕出學堂多日,為什麽當日不來尋仇,反而要趁著我不在才來。學堂裏換了先生,學生回家一說,整個奉京的老百姓都會知道。他偏偏挑在這個時候來,還不是專程避開我。一個小小的孩子哪裏會有這麽多的智慧和心機,若是背後無人指使,縱然他是太守之子,又怎敢如此放肆。
事隔多日,墨兒重傷至今未愈,可見出掌之人功力何等深厚。年關才至奉京,我自認一向與人交好,並未同誰結仇,如今家中慘遭橫禍,若不是他為了血玉一事懷恨在心,私心報複,當日好好地一個家又怎會落得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