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章:平地一聲雷
小廝結巴了兩下,顫抖著嘴唇回答道:“主子說謫仙樓是姑娘的,且姑娘又出了銀錢份子,自然是謫仙樓的大小姐。”
圓子不再與他饒舌,蹭蹭我的雙腿,要我抱他:“姑姑,他說你是老板。”
我咳了一聲:“那,那你找我有事沒有。”
小廝方才醒悟,立馬答道:“酒樓裏來了一位貴客,非要住……住姑娘封的那間房,主子說,既然是大小姐的東西,還得請大小姐做決定。”
“你們倒聾了不是。當初答應了我,這時候就不能再讓任何人住進去。”
那小廝顫顫巍巍的跪下:“如此,還是請大小姐去一趟方才穩妥。”
他說的話在理,我隻得抱著圓子跟他去了謫仙樓。
東府街是奉京城最熱鬧的其中一條街,東西貫通,應有盡有,不知是誰起得頭,人們說起東府街都自然的改口稱了東大街。而謫仙樓和知音就坐落在東大街的腰部,彼此相隔不過幾百米。倒也好找。
自從那日離開之後,我就再沒到謫仙樓來過,之前的一個個小隔間已經被撤去,放著美人浣紗的屏風遮擋,紅木桌椅,大理石地麵,想必二樓就是雅間了吧,連圍欄也刷上了新漆,當真是奢華,普通的小老百姓隻怕還沒有那些闊氣來這裏充大方。
涼音的房間在二樓的小角,站在樓下是怎麽都看不到的,酒樓裏除了一些土款們在隨意的吃酒,老板卻並不在。
聽小廝說都在二樓小角的那個房間等著。
當真是沒有活人了麽,我當初說的話都當了耳邊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我抱著圓子,隨便撿了個位置坐下:“都給我叫下來。”
聲音不大,語氣卻相當堅硬。
圓子被我嚇的抖了一抖,小手攀住我的肩膀,有些委屈:“姑姑可不可以不要生氣……。”
我下意識的摟緊了圓子,生怕我在他心裏留下什麽不可磨滅的壞印象:“圓子別怕。”
圓子還是沒能消除心中的恐懼,大概是小時候經曆的太多,心裏有些陰影:“姑姑……。”
我低頭應了一聲,想再安慰安慰他,就聽到樓梯上陣陣腳步聲傳來。
那日的男子領在前頭,見我來了,遠遠的笑了笑。直到走近了,身後的人才慢慢露出身影。
玄色的長袍緊緊的貼合在身上,肩上還隨意的散落著幾縷細發,狹長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當真是極品的男子,隻是玄袍的火紅搭配上腰間的素白梨花腰帶,有些紮眼。他直勾勾的望著我,眼睛裏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
我被他盯的有些不舒服,隻想趕緊離了這裏才好。
領頭的男子毫不客氣的坐到我身旁,逗弄著圓子,道:“這就是那位客人,非要住進去。”
“你……。”我想問他的名字,卻不大好意思張口。別人都以為我與他相識的久,若是開口問他姓名,豈不是打了他的耳光?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含著笑,道:“城城幾日不來看我,可知我君無涯有多搶手,一出門就被圍攻。”
再一次的,我的嘴角又開始抽搐,我和他很熟麽?他怎麽可以直呼我的小名兒?索性圓子沒大聽懂,更沒那麽直接的拆穿他佯裝的熟絡。
真是尷尬到極點!
我試著轉移話題,看向站在一旁的那個桃花:“是你要住?”
“是。”他回答。
身後的三兩個隨從高傲的抬起鼻孔,就不怕天降雨水灌了他們的荒地。
圓子不動聲色的望著我,心裏大抵是摸著小算盤,打算將我今日遇到的桃花劫通通報告給行雲聽。
我說:“你憑什麽覺得我一定會讓你住?”
“嗯嗯嗯。沒錯!”圓子跟著附和,給我壯足了麵子。
他的聲音有些冷硬,像是刮了一回蕭瑟的北風。“他們說,這間房是你妻子的。”
我噌的站起來,這才發現,這個人比我高了一個頭有餘,光是在氣勢上我就略遜一籌:“閣下欲將如何?”
他不說話,就是直直的盯著我看,這種氣氛,任誰也難以開口。
足足等了一盞茶的光景,他才緩緩開口:“那我住進自己的房間有什麽錯。”
青天白日,平地一聲雷。
我來不及多想,當即抱著圓子就要離開,他連忙抓住我的衣袖,扯住我一隻胳膊,說什麽也不願意鬆手:“城兒……。”
“你放手!……放手!”我怒喝。
並非是我狠心,隻是已經死了的人,為什麽還要再活過來……
“不放!”他死命的拽著,眼裏泛起了血絲。
“哇……!”大概是被嚇著了,圓子一隻手摟緊了我的脖頸,騰出另一隻手不停地拍打那隻大手的主人,不停地嚎哭。
這月餘,圓子生活的很好,兩個丫頭照顧的體貼細微,沒讓圓子受一丁點委屈。我從沒見過圓子哭的如此撕心裂肺,當即心疼的止不住滴血,扭頭對著那個人一通喝罵:“當初既然走了,還回來做什麽!現如今還不放手,是鐵了心要我死在這麽!”然後又對身後的那些小廝們道:“還杵著作甚!”
小廝們蜂擁上前,扯得他連連後退。
我見他有些愣怔,抱起圓子就向外跑:“給我攔住他!”
直到一路飛奔回了家,靠在緊閉的大門後,我才心有餘悸的摸摸圓子的頭,柔聲哄到:“別哭了,咱們到家了……。”
圓子這才停止了抽泣,嚶嚀著摟著我,道:“那個色狼想輕薄姑姑……。”
兩個看門的小廝識趣的往後退了數丈,一臉滋味的望著我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行雲知道,不然是定要發火的。
“今天的事情傳出去不大好,圓子能不能答應姑姑,這件事不能讓你行雲哥哥知道?”
此話一出,連我自己都忍不住起雞皮,這一聲行雲哥哥當真是叫得我嘔吐三天。
圓子頗為慎重的考慮了一番,才點頭答應:“那姑姑答應的……。”
答應的?良久,我才想起來我這番是答應了圓子去買些吃食的,被他這麽一攪合,別說吃食,連一口水都沒喝到,如今隻得陪著笑,道:“外麵的吃食比不得你墨姨的手藝,吃了不消化。”
圓子仰起頭,有些莫名,手藝好不好與吃了不消化有幹係麽?
我以為他會在建康安安心心的做他的王爺,我以為他既已拋卻了一切,連著往日的情誼是一同不要了的,我以為……我怎麽都不會想到他會來到奉京,我會在那種情況下遇著他。
他既然來了奉京,是不日便走,還是久居於此?這個地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繁華熱鬧的便隻有這幾條街,如今隻是個開始,隻怕以後是怎麽都躲不掉的。
學堂還開著,是無論如何不能回無憂穀去的。
犯難……
正午時分,我正滿心忐忑的陪著行雲吃飯,羅洛帶著綠兒從無憂穀回來,說是煉丹差得幾味毒藥,派了她二人前來尋找。
行雲低吟了一聲,似乎是牙杠到筷子上了:“師父差你來尋,也不怕弄錯。”
羅洛紅了臉,道:“哪裏會……。”
師父這是在煉什麽丹,還需得幾位毒藥引入,羅洛年紀這麽小,萬一弄不清毒性,傷了自己可怎麽好。